我捂著快要流血的鼻子,后退一步,看著始作俑者。
這年頭,花兒都會說話了嗎?
我眼前飄著一朵火紅的花兒,這花兒我沒見過,它很漂亮,花瓣一絲一條的。
真看見它,我反倒沒有那么害怕了,因為那些不干凈的東西帶著黑霧,這花兒不僅沒有黑霧,還閃著亮光,像極了奶奶打出靈符的金光。
“小丫頭,你這么瞧我,我感覺瘆得慌,你是不是想吃了我?”
花兒又開口了,語氣跟我一樣奶里奶氣,沒有半點爺們兒的味道。
“你是誰?干嘛嚇我?”我尋思,這么好看的花兒,應該很甜。
我下意識的舔了舔了舌頭,讓花兒看透了我的心思,往后飄了飄,“你可以叫我彼岸哥哥,或者岸哥哥!”
說了半天我才聽懂,他是一朵彼岸花,開在黃泉路上。
他說,那條路上都是迷人的彼岸花,大家去了就舍不得離開,因為他代表了相思,過往。
有些人放不下過去,不想喝孟婆湯,就會一直在彼岸花叢中徘徊。
我不理解他說的放不下是什么意思,他說我還小,終有一天會明白的。
我當時還想著,我能一夜長大就好了。
直到后來我才明白,長不大才是最難得可貴的。
我問他,那么多的彼岸花,為什么就你成了精?
他說,這是秘密,不告訴我。他還說,我見到他這件事也是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奶奶。
后來,我跟彼岸玩累了,趴在蒲團上睡著了。
奶奶發現我不見了,嚇了一跳,見到我后拉長了臉,訓斥了一番。
奶奶說,仙兒給她托夢了,說我七七四十九天內將會迎來人生第一劫,如果熬不過去,全家都得遭殃。
我頭一次見奶奶這么嚴肅,她紅著眼圈,五官皺在一起。
她告訴我,從今天起,我要寸步不離的跟在她的身后。
就這樣,我跟在奶奶屁股后面,安生的度過了四十天。
第四十一天,我爸的堂哥來了,急忙要奶奶去他家里看看。
堂大伯說,大奶奶中邪了,上吐下瀉,直翻白眼。
爺爺一聽就急了,連忙催促奶奶過去看看。
大奶奶家住在隔壁村,過去需要路過一片荒地。
早年間,那是一堆墳墓,村民不管進出都要路過,晦氣得很。幾個村長一商量,決定遷墳,還請了奶奶過去看風水。
遷墳的頭幾年,經常有人看到荒地上的鬼火,陰氣重的老人還會遇上鬼打墻,于是村長又請奶奶看了看。
奶奶埋了幾道符,鎮壓了邪氣,這條路也就安全了。
因為這事,奶奶在十里八鄉的名氣大了起來。
“這丫頭體質特殊,容易招惹那些不要臉不要皮的東西,我帶著她走夜路,不放心。”
奶奶放棄了帶我去的想法,將我推到爺爺身邊,“你照看好她,我去去就回。”
“行,趕緊去吧。”爺爺依舊催促著奶奶,對我始終不冷不熱,不像小嬸那么討厭我,也不像奶奶那么疼我。
我在這里,他就看我一眼,我不在這里,他也不會找我。
瞧奶奶把我丟給他了,爺爺有些不耐煩的點著煙袋鍋,擺手讓堂大伯快帶奶奶出門。
我坐在炕上,有些不高興。
我也想去,想看奶奶辦事。
夏天的夜晚,蚊子很多。我坐在炕上,沒一會兒就被咬了一腿包。
我用力的撓著,越撓越煩。
這時候,爺爺躺在炕頭睡著了,我瞧了一眼鐵盆里的艾草,已經燒完了。
我從炕上跳下,慢慢走了出去,生怕吵醒爺爺。
奶奶在院子里曬了很多艾草,艾草燒著了可以驅蚊驅蟲。
我搬來小板凳,學著奶奶的樣子,站在板凳上抽著艾草,搓成一根粗長條。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了門口的動靜,像是有人在開門。
我停下動作,轉頭看了一眼。
門閂在動,但卻沒有打開。
小叔和小嬸的屋子亮著燈,我本想等他們開門,可他們好像沒聽見任何動靜。
我想了想睡著的爺爺,好像能開門的只有我了。
我小心翼翼的下了小板凳,手里捏著艾草,跑到門口。
“誰呀?”
我一邊跑一邊問,門閂還在動,但沒人回答。
我又問了一遍,誰呀?
這時候,門閂不動了。
突然,我感覺一陣涼風襲來,背后涼颼颼的。
“千逝,開門。”
我往后挪了一步,這……
這是我媽的聲音!
我激動極了,媽媽回來了!
我還清楚的記得她離開時的樣子,滿臉淚痕,時常出現在我的夢里。
有很多次,我在夢里追她,跟她道歉,告訴她我愛她。可是,每次我都追不上她的腳步。
乍一聽我媽的聲音,我想也沒想,拉開了門閂,一心只想讓她快些進來,讓她再抱抱我。
我沒有發現,門閂后面,奶奶貼的黃符被我拽掉了。
門一打開,我瞬間就嚇傻了。
門口站的哪里是我媽啊,分明是一根爛了的枯木!
這根枯木呈現人形,從頭黑到腳,兩根像手一樣的爛枝子還掛了幾根雜草和塑料袋,散發著惡臭。
嘔!
我干嘔一聲,拔腿就跑。
只見那根爛枝子伸長了,勾住我的衣領,將我從地上拽了起來,拉進了他惡臭熏天的懷里。
“救命啊!”我大聲呼喊,“小叔,小嬸,爺爺,救我!”
“小丫頭,別喊了,誰也救不了你!”
爛木頭癲狂的笑著,抱著我就跑。
“死老太婆,以為幾張破符就能壞了我的好事?我呸!”
“嘎嘎,丫頭,你可真香啊!”
爛木頭閉著眼睛,用力一吸,像極了我饞雞腿的樣子。
“別!別吃我!我好幾天沒洗澡了,我臭,我不好吃!你放了我吧,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