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應該是:君子所以異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意思是說,君子與一般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內心所懷的念頭不同。君子內心所懷的念頭是仁,是禮。仁愛的人愛別人,禮讓的人尊敬別人。愛別人的人,別人也會愛他;尊敬別人的人,別人也會尊敬他。
這要是在前世,那必定就是一碗雞湯文了。
然而在這個時代,卻是圣人之言。
說實在的。
蕭知縣不愧是耿直的知縣,一上來,就直接擺出一個道理,讓人作詩。
而不是一般的寫景、寫物、寫人的詩。
他肯定也知道,這種詩過于簡單了。
想要以君子之風來寫詩,自然也就不是那么簡單。
可歸根結底,還是能夠寫人。
畢竟,古往今來也不是沒有君子,也不是沒有讓人稱贊的人,擁有著這樣的仁、禮之高尚品質。
顧青想了想,開始定下第一句。
君子異庸眾,存心德不孤。
然后就以‘孤’字為韻,開始壓韻字,寫第二句。
就這么拼湊著寫完了一首詩,再在心中默念了好幾遍,修改了一下,盡量讓整首詩有一些靈魂。
不至于干巴巴的。
這就要考驗人的記憶力,以及對詞匯量的掌握情況了。
詞匯量掌握的不牢固,想半天,估計都無法想到合適的韻字。
每一題都是有著答題時間的。
時間一到,第二題也就會出來。
所以,顧青也就沒有一直去推敲,覺得差不多了,便提筆寫了下來。
寫完沒多久。
銅鑼聲響起。
差役用牌燈巡行場內,考題貼板巡回展示。
制義題: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
顧青在腦海里面快速地檢索著,這一句出自于四書五經之中的哪一本。
而就在這時。
旁邊傳來了一陣哭聲。
差役立即上前,帶走了那個考生。
以免他的哭聲影響到了其他人。
這一帶走,那就相當于是棄考了,只能等明年再來參考。
顧青深呼吸一口氣,不讓自己被這位考生影響。
說起來,他考公也不是一次就考過,而是考了好幾次,有兩次進入面試,第三次進入面試,以第一的成績,競選了那個崗位。
所以,也并沒有多么的慌張,甚至是怯場。
不過一會兒。
顧青總算是想起來這句話出自于四書五經中的《大學》一書。
原文的意思是:國君仁愛,一國也就會興起仁愛之風;國君謙讓,一國就會興起謙讓之風;國君一人貪利暴戾,一國就會作起亂來,國君所作所為的關鍵作用就有這樣的重要。
一家仁,一國興仁:強調了家庭中推行仁愛的重要性及其對國家的影響。
一家讓,一國興讓:說明家庭中的謙讓品德對于國家的作用。
一人貪戾,一國作亂:這里的“一人”指的是國君或統治者。
如果國君貪婪、暴戾,追求個人私利,不顧百姓死活,那么整個國家就會陷入混亂和動蕩之中。
其機如此:“機”在這里可以理解為關鍵、樞紐或作用機制等。
這句話是說,家庭和個人的品德行為對于國家興衰治亂的作用機制就是如此,家庭和個人的行為看似微小,但卻有著巨大的影響力,能夠引發整個國家社會風氣和政治局勢的變化。
顧青要先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還要知曉蕭知縣在決定以這句話作為今年縣試的時文大題,又是何意。
而如今,乃是萬歷三年。
萬歷帝好像是只有十三歲來著吧?
十三歲都算不上是少年皇帝,而是幼帝。
根據蕭知縣那耿直、克己奉公、一心為民的性子,這一篇時文就不能寫的過于寡淡。
言辭最好稍微激勵一些。
也不能過于抨擊現在的朝堂。
可能會適得其反。
蕭知縣雖然耿直,但是可不是那種政1治1白癡。
“家國相連,仁讓治亂之機,實乃千古不易之理也。觀《大學》所云,一家之仁讓,可興一國之風;一人之貪戾,能致一國之亂,其機微妙而關鍵,不可不察也。”
這就是顧青的破題了。
接著就是承題……。
一邊寫,一邊還要思考,可有什么需要避諱的地方。
因為一旦有什么需要避諱的地方而沒有注意到,直接寫了下來,到時候,必定只有一個零分。
這就好比拍馬屁,一定要拍對了。
不能光想著拍馬屁,卻沒注意到時機,一下子拍到了馬腿上。
那就得不償失了。
考試的時候,時間總是過的最快的時候。
顧青寫完,再一次檢查了一遍,確定都沒有問題之后,才稍作休息。
然后,再一次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什么問題,才交了卷子。
縣試一般有四場。
第一場為正場,第二場為初復,第三場為再復,第四為連復。
每場考試考一天,黎明前點名入場,限當日交卷。
這就相當于是沒有時間的限制,只要是當天限定的時間內交卷,都是可以的。
當然,縣試看起來有四場,豈不是也不是都要參加,第一場既然是正場,就說明,這一場是最為重要的一場。
當天交卷,當天出成績。
因為前面四場都會當場出成績,會直接發出來,也被稱之為‘發案’,榜寫成圓形,圓的中心會用朱筆寫一‘中’字。
由于考試時糊名彌封,所以前四場發案時只會寫座位號。
只要是‘出圈’或者是‘出號’的,便是被錄取了。
顧青交了卷,就被差役帶著走出考棚,出了大門。
“顧青!”
吳顯站在丁夫子身邊,招了招手。
“沒有想到你會是第二個走出來的人。”
在他看來。
顧青就算是比他們還要努力,可是畢竟才入學一年,當真能夠記得那么多的內容。
而且,這一次的考題,明顯比較偏。
還不好破題。
顧青肯定需要一些時間。
而相對的,他們五人之中,徐杰可能是第二個走出來的。
顧青走過來,先是朝著丁夫子施了一禮。
然后就站在了吳顯的旁邊。
二月的天氣自然沒有初夏那般爽朗,寒風習習,太陽早早地就躲在了云層里面。
沒等多久,考場里面的人出來的更多。
徐杰、王遠、丁洵三人也在其中,只不過,徐杰和王遠的神色并不太好看。
很明顯,他們考砸了。
這不過是第一場啊。
“夫子,我,我想先回去。”王遠略帶著一點兒沮喪的神色說道。
丁夫子只是點了點頭。
這時候,就算是給他們勉勵一番,也沒什么作用。
考差了就是考差了。
現在回去繼續臨陣磨槍,準備明天的第二場,說不定還能有機會。
吳顯等人似乎對這一次的縣試很有信心,故此,并沒有打算回去,而是等著發案。
此時,時間還尚早。
不過,他們交了卷,試卷都會被送達到縣衙知縣那里,由蕭知縣閱卷。
到現在,春風學堂還有三位考生,還沒有出來。
其中就有顧青的堂哥顧學州。
一直到天色見黑。
最后一批考生離場。
顧青才在人群之中見到了顧學州。
他依然還是失魂落魄的樣子。
不用說,這一次,肯定還是沒有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