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天微微見亮，一大家子又扛起鋤頭出了門。

八余畝地的糧食收的差不多了，這地也要翻土，然后晾一個冬季，等到來年開春，就能播種。

這是一代又一代老農戶積累下來的經驗。

而秋收之后翻土，晾一個冬季，確實是有著科學依據的，那就是翻出地里面的蟲卵，是預防蟲害的手段之一。

一下子少了三畝地，對于顧家來說，看起來輕松了，直接少了三畝地的活兒。

可少了三畝地的活兒，也就少了三畝地的收成。

再加上，這一次因為顧老大的事兒，欠了一屁股的債，那可是八十兩白銀啊。

為了給顧老大看腿和養傷，后來又花了二十兩。

對于顧家來說，算不上天文數字，卻也要賣好幾年的糧食，過上好幾年的節衣縮食的日子，才能還的上。

顧青也很是勤快，又是幫著顧秀梅撿地里的莊稼茬，又是端茶倒水，讓顧老頭和顧老二、顧老三等人喝水。

然后呢，顧陳氏就會有意無意地夸贊著。

“我家的小青真孝順！”

“我家的小青真懂事兒！”

“我家的小青真勤快啊！”

總之，顧陳氏快要變成夸夸1教的人了。

顧老三一開始還開不了口，但是看著顧青那滿頭大汗的樣子，也終于是開了口。

“小青真孝順。”

顧陳氏夸的十分自然，聽起來也好像是發自于內心的。

而顧老三這一開口，顧青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他連忙轉身，埋頭繼續苦干。

這干活兒雖然是有一些累，可這身子骨大病一場，沒有好生地補一補，所以還是有一些虛弱。

顧青咬咬牙，也就想著從干活之中熬一熬身子骨。

別真的弱不禁風。

科舉考試還是有著條件限制的，也有著筆試、面試、政1審、體檢等。

身體有大病的人，也是不能參加科舉的。

不過嘛。

夫妻倆這么一夸。

看的顧老二一家牙酸不已。

以前也沒見你家這么夸兒子的啊。

怎么就突然夸起來了呢？

不過，看著顧青那勤快勁兒，剛剛還見著他倒水給自家的小丫，卻又覺得，小青確實是變了一點兒。

以前，那性子和他老子一模一樣。

在他們面前，也都是悶悶地叫聲二伯、伯娘，就再也憋不出一句話了。

現在卻能笑著問他們渴不渴，喝不喝水，還會端著水過來，讓他們休息一會兒，喝點水。

要不是這一個月以來，也就看起來確實是懂事兒了一些。

他們還以為，撈上來的不是以前那個顧青呢。

忙過秋收之后。

其實地里的活兒也就少了很多。

再加上，少了三畝地，活兒也就更少了。

眼看到了飯點兒。

顧老頭也就開了口，“差不多了，都回去吃飯吧。”

其實，這一上午下來，顧老頭干的活兒并不是很多，手腳看起來都沒以前靈活、有勁兒。

這自然是受到了顧老大的事兒的影響。

現在是精神氣不佳。

老柯氏也是一樣，勞苦了大半輩子，為的就是好大兒可以考取功名。

她就是苦一輩子、累一輩子也就值了。

但是現在好大兒卻拿著他們的辛苦錢，在外面勾搭野1女人，還是一個有夫之婦。

這也就算了。

還被對方當場抓住，然后打斷了腿。

安康堂的郎中看了，這腿，以后走路肯定是會受到一些影響。

也就是說。

老大很有可能成為一個瘸子。

那可是江浦縣有名的郎中，他說的話，那必然是有幾分可信度。

對于顧老頭和老柯氏來說，打擊自然是非常大的，心中的一口氣都要完全泄了。

好在，還有一個顧學州在給他們撐著一口氣。

顧老頭的這一聲回去吃飯，都是有氣無力。

顧老二是第一個直接扛起鋤頭，叫上倆娃，往回走的。

顧老大拿著他們的辛苦錢在外面瀟灑，現在又被人打成了瘸子，以后怕是不可能參加科舉考試了。

就他那樣子，讓他下地干活兒，估計也是肩不扛、手不能提，連顧青都不如。

所以，他現在覺得自己這是在累死累活，養著一大家子。

為啥？

顧老三的三畝地沒了啊。

他們家現在種的地那就是二老和顧老大家的，那自己就只顧著自家那點地不就行了？

所以，今兒個上午，顧老頭和老柯氏干一會兒，休息一會兒，唉聲嘆氣一會兒。

顧老二也是想著法兒偷懶。

也就顧陳氏、顧老三、顧秀梅、顧秀月、顧青五個人，成了主要勞動力。

等回了家。

洗個手。

在院子里面打了打身上的泥土。

這才坐在堂屋，開始吃著飯。

秋收之后，多了兩個菜，也煮著才收的新米。

就是這雞蛋湯的雞蛋花，看起來好像少了一點兒。

“今兒個的湯，淡了點。”

顧老二喝了一口，有點兒不滿。

柯氏連忙道：“那我再去加點鹽兒？”

顧老二就這么看著柯氏，說道：“大嫂，這是少了點鹽嗎？你看看，三勺也就這么幾個雞蛋花，還碎的很。”

“我們干了一上午的活兒，就靠著這點兒葷，沾點油水呢。”

柯氏臉色一紅。

這場景，實在是太熟悉了。

前不久，她就是這么擠兌顧陳氏的。

沒有想到，現在卻又在自己身上出現了。

顧陳氏真想要開口，也附和幾句，最后還是忍住了。

小青還要讀書呢！

柯氏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我，平日里就是這么做的，你莫要冤枉人。”

顧老頭一看，就知道柯氏肯定是克扣了雞蛋，煮著給顧老大吃了。

“行了！”

“賢梅，長庚他那是自作自受，要是安分地去讀書，哪里會有這種事兒？”

“為了他，家里現在欠了不少帳，還等著我們還呢。”

“你也知道，想要還賬就得指望地里有一個好收成，指望二郎、三郎他們。”

“要是讓他們餓著肚子，沒了力氣干活兒，哪里來的收成？”

顧老頭一說起顧老大，那就一肚子的氣。

明明做了對不起柯氏的事兒，柯氏還如此這般對他好，看的顧老頭都想要再打一頓顧老大，問問他，為啥要拿著錢，不好生地讀書，在外面勾搭有夫之婦。

家里的婆娘，又孝順、又能干，還有一個正在讀書的兒子呢。

咋就不能守著婆娘、兒子，好生地過日子？

非要出去惹得一身1騷。

還被打斷了腿，以后可能都無法參加院試了。

這個家可能都要被他給搞毀了。

柯氏見到顧老頭發話了，也只好低著頭，紅著眼，委屈地回道：“知道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