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一場陣雨侵襲了滬江，本就寒冷的空氣增添了一份潮濕。
丁朵制作的網站投入試運行，整體效果還算不錯，界面簡潔大氣又不失美感，論壇在關鍵詞識別方面做得相當出色，精準度超乎預期，整體呈現出的效果，宛如真人在線交流。
許子圣把網址分享給室友，讓他們體驗發帖樂趣，但沒透露自動回復功能。結果這幾個家伙越玩越膨脹，各個覺得自己是人中翹楚。
“老大，你給我的這網站真他媽有意思，好玩得一批！”
宮成對著電腦，手指在鍵盤上噼里啪啦地飛速敲擊，臉上樂開了花。
許子圣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怎么了？”
“我第一次在網上裝逼，沒想到啊，居然有這么多人崇拜我，你敢信嗎？還有個女生說很仰慕我。你果然說的沒錯，懷才就像懷孕，遲早會被人發現的。他們哪知道，我這只是小試牛刀，壓根兒還沒真正發力呢！”
“？？？”
許子圣不動聲色地登錄到管理員后臺，發現這家伙竟然搗鼓出一個叫《我樸實無華的創業人生》的連載帖系列，字里行間全是各種裝逼套路。
曬出自己的蘋果手機，順便附上一段文字吐槽：這手機電池續航能力簡直弱爆了，信號接收也差到讓人抓狂，難怪價格這么親民。跟我之前用的威圖相比，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緊接著，他又甩出幾張汽車的網圖，開啟凡爾賽模式，稱寒假準備買輛車，自己患有選擇困難綜合癥。父母勸他一步到位直接買輛卡宴，但他只想保持低調，不想成為“顯眼包”，會脫離人民群眾。
這幾個帖子成功觸發海量關鍵詞，跟帖機器人的彩虹屁瘋狂輸出。
“哥哥，你這生活是從童話書里搬出來的吧，我直接好家伙”“哥哥下凡辛苦了，這顏值和生活，我單方面宣布和你鎖死”“哥哥，你就是老天爺追著喂飯吃的寵兒，太絕啦”之類的夸贊刷滿屏幕。宮成被屁崩得整個人都麻了，沉浸其中無法自拔，不停地回復留言。
這一來二去，又雙叒叕觸發了關鍵詞，新一輪的彩虹屁再次襲來。
就這么完美閉環，宮成覺得好像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張開在后面看得一臉羨慕，但他套路沒有宮成多，感覺自己吹不出來那么真實的牛逼，想先學習學習。
“老大，你知道怎么快速提高自己的認知嗎？”
“萬事不絕問度娘，現在網絡資源這么豐富。”
瞧著這倆家伙，許子圣心里那叫一個感慨，忍不住暗自嘀咕：我何德何能居然同時結識臥龍與鳳雛兩位人才，跟他媽自動回復也能聊這么嗨，無敵，真他媽的無敵。
從他倆的表現也能看出，思路完全正確。在論壇運營前期，用戶數量極為稀少，而自動回帖功能恰好能營造出一種虛假繁榮的景象。
直到中午，陣雨持續未停，滬江氣溫驟降，潮濕陰冷空氣令人十分不舒服。
許子圣在水房洗衣服時，收到文學社吳依琳發來的郵件，里面是小說《離途》。故事圍繞小鎮青年林曉展開，他一心向往大城市生活，不顧家人反對，辭去安穩工作踏上前往大城市的旅程。
前一萬字，吳依琳學姐采用平鋪直敘寫作模式，細致地刻畫這個青年對大城市是如何如何向往大城市的生活，甚至描述了他每天觀看新聞的內容。
按照自己與張娜商議的稿酬計算，這一萬字就是一百塊。
就這還想賺我一百塊錢？
要不我還是報警吧？！
這他媽分明是詐騙??！
“學姐，你這書寫得太精彩了，我一個對生活沒啥概念的人，看了恨不得搬到城里來住。”
吳依琳很快回復，字里行間透著幾分得意：“難得學弟你這么欣賞?？丛谀氵@么有眼光的份上，稿費就按千字十塊算，算便宜你了?！?
“可是學姐，你這陽春白雪般的作品，放在我這么個網站實在不接地氣啊?！?
“你什么意思？”
“你看能不能換種題材，別寫日記文學，用戶喜歡看那種刺激和狗血的?！?
消息發出去后，許久沒有收到回復。
過了一會兒，吳依琳頭像變成了灰色。
許子圣心說這學姐人還怪好的咧，明明可以用搶的，還費勁巴力湊了一萬字給自己。
許子圣不免有些擔憂，吳依琳作為文學社社長，這事情要是處理不好，導致文學社拒絕供稿，那網站內容怎么辦，總不能整個論壇都是無限制裝逼吧？
出乎許子圣意料的是，半小時后他接到一個自稱梁宇澄的電話，對方說是經張娜介紹，告知他第一批稿件已然完成，希望他能過去看看。
《校草成了我補習對象，他的溫柔讓我亂了心》
《隔壁班的籃球少年，我怎樣才能引起他注意》
《愚人節表白，我以為是玩笑，沒想到他當了真》
《她的馬尾辮，晃過了我整個青春》
《我們的故事，從圖書館同一本書開始》
梁宇澄一共帶來十五份稿子，經過許子圣仔細審閱，合格的只有九份。
對方覺得顏面無光，連忙不迭地解釋，大家第一次接觸這種類型的題材，對其中的門道和技巧還沒掌握好，后續的過稿率肯定越來越好。
許子圣擺手稱沒事，掏出一百二十塊錢遞給梁宇澄。
“不是只有這九篇合格嗎？一篇六塊錢，五十四就夠了。”
“第一次交稿，我就全部收了，也能調動大家的積極性，讓大家知道付出就有收獲，這樣也會認可我這個老板。今后你的號召力也會增強，這對我們后續合作做事非常有利，是雙贏的局面?！?
梁宇澄接過錢，神色復雜：“學弟，你這行事作風......家里是不是經商的??？”
“不是，我只是有億點點錢的大帥比?！?
“……”
梁宇澄將錢揣進兜里，撓了撓頭，猶豫片刻才問道：“依琳學姐一直在抱怨你不懂文學，你是不是得罪她了？”
“也沒什么事，她小說字數挺多，辭藻也很華麗，湊在一塊兒，味道就不對了，可真奇怪了?！痹S子圣一臉無所謂。
“那你還準備收小說嗎？”
“我是想收，但符合要求的太少了，這年頭哪有人會他媽喜歡看日記文學的?！?
梁宇澄思慮片刻，從背包里拿出一落稿子：“我這有部長篇小說，你看看符合你的要求嗎？？”
許子圣疑惑地接過稿件，定睛一瞧，封面寫著《璀璨時光里的你》。他一目十行的掃過兩頁，隨后說道：“有點意思啊，情節夠刺激，讓人看了就停不下來。這出自誰的手筆？你怎么之前沒拿出來給我看？”
“之前也是文學社的，叫夏思涵?！?
“之前？”
“依琳學姐說她寫的東西沒營養，然后就讓她退社了?！?
“她能每天保持更新嗎？另外小說版權要歸我，沒問題我就收下?！?
說話間，文學社活動室的門突然開了，吳依琳進來瞧見許子圣愣了一下，接著就黑著臉，就當他不存在。
她聽張娜對許子圣的描述，本來印象還是不錯的，但現在看來，這也是個不懂文墨的庸俗之人。
吳依琳在墻角收納箱內找到兩條橫幅，接著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你別往心里去，學姐就是這種性格，不允許別人質疑她的作品?！绷河畛稳滩蛔√鎱且懒战忉屃艘痪洹?
許子圣擺擺手：“學姐這樣有夢想的文化人，精神世界是富有的，不像我，窮得只剩下錢了。”
“……”
走出文學社活動教室，許子圣仰望雨后仍陰沉的天空，想著要不要約“玉面小飛龍”吃飯。
張娜，鄭微......
許子圣點開通話記錄，在最近聯系的兩個號碼間猶豫，看了看時間，決定中午先請張娜，晚上再約鄭微。
說好的約會拖到晚上不會有事吧？應該不會。
很快，手機里傳來張娜清脆悅耳的聲音，帶著幾分驚喜。
等電話掛斷，許子圣已走在前往倆人約定的飯店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