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與黃文面對面的交流過后，我發現事實并非如此，他雖然對案發經過只字不提，但他的確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承認了搶劫殺人的罪行，我反復向他求證過，他每次都只是回答：‘沒錯，是我干的。’”

侯偉說：“會不會在整個實施犯罪的過程中，他并沒有出力？他可能是充當了放風的角色，待在案發別墅外。”

“我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性，因此問過他，但他并沒有回答。對于案發經過，黃文一個字都不肯說，不光是面對我，面對警方同樣如此。無論誰問他當晚都做過什么，他都是一言不發，而且警方曾讓他辨認過兩名受害人的照片，但每一次他都辨認錯了。”

侯偉挑起雙眉，“你是說他連兩名被害人都認不出來？”

“沒錯。”

“但是承認殺人？”

“是的。”

侯偉嘟囔道：“這人什么毛病？喝酒把腦子喝壞了吧。”

“他的神經中樞的確是受損了，影響到了語言表達能力。但我個人認為他并沒有瘋，沒有出現精神分裂的癥狀。”

“怪不得你會來找我。”侯偉皺起眉頭，“這案子如果是我來調查的話，基本上也就定性了，無論如何黃文都承認罪行，而且至關重要的是他的DNA在死者的遺體上被找到。除非他們之前有過交集，否則只能得出一個結論：在案發當晚對那名70多歲的老頭施暴的搶劫犯中就有黃文。”

“并非如此”。蘇涵搖了搖頭，“還存在另一種可能。”

“哦，是什么？”侯偉問道。

“你應該聽聞過DNA二次轉移的案例吧。”

侯偉挑動雙眉，驚訝的看著蘇涵，“DNA二次轉移？”

“沒錯，這種情況并不少見。在警方勘查案發現場的過程中，就屢屢發生調查人員的DNA混入到現場發現的痕跡證物中，這種情況幾乎無法避免。”

侯偉點點頭，對于蘇涵說的這種DNA二次轉移的情況，他當然清楚，這也是在進行現場調查取證的工作中極力要避免發生的情況，但幾乎不可能徹底避免。畢竟人在與一處環境接觸的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會發生物質的交換，只能盡量減少這種情況對調查的影響。甚至是一陣刮進來的風都可能污染案發現場，帶來與案件完全沒有關系的路人的DNA。

“如果真是DNA二次轉移的情況，那就必須找出轉移的時間與地點。這就是你找我幫忙的目的？”

“沒錯，這方面的調查工作我不擅長，需要交給你。費用就按照你的正常收費標準。你手中有其他委托嗎？”

“目前沒有，所以你不用操心加急費。”

蘇涵微微一笑，“那就麻煩你了。”她伸出一只手。侯偉看了眼，握了握這只纖纖細手。“這個U盤中有我目前掌握的全部信息。”蘇涵從公文包中取出一枚銀色的金屬U盤，放在辦公桌上。“如果有新的情況，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我希望你盡快開展調查。”

“我這就去，行了吧？”侯偉將U盤插進筆記本電腦中，他快速瀏覽了一番U盤中的信息。大多與黃文有關，其中最有價值的是黃文經常出沒的幾片區域。公園、商場，還有小區，這三處區域相隔不遠。黃文的活動范圍大致就在這片方圓4km的區域內。

“OK。”侯偉點點頭，“我明天就去查查這位流浪漢。”

蘇涵剛想說話，手機突然傳出鈴聲，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皺了皺眉，還是將通話接通了。一個刺耳的聲音頓時從手機傳出，即便沒有開免提，侯偉還是聽的清清楚楚。

這個尖銳的聲音扯著嗓子吼道：“你還是人嗎？替一個殺人犯辯護，他給你多少錢？你知道馮劍鋒是多好的人嗎？這樣的好人被你要維護的那個瘋子活活打死了！你竟然還要替這人辯護。你真令我感到惡心，呸！”

一番莫名其妙的謾罵后，對方掛斷了通訊。蘇涵苦笑著將手機放下，被她抱在懷中的柯基犬歡歡抬起頭，伸出舌頭舔著她。

侯偉抽出濕巾遞了過去，“你還真是受歡迎啊。”

“太受歡迎了，這還算是溫和的呢。你是沒聽到我今天上午接到的那通電話，拓展了我對臟話的見解。”

“這塊燙手山芋沒人愿意接，也就你敢迎難而上。”

“沒什么，我樂在其中。”蘇涵平靜的說。

“這時候不應該說幾句冠冕堂皇的話嗎？類似于正義終將必勝之類的。”

“必勝？誰必勝？”蘇涵冷冷一笑，“我站上過那么多次法庭，勝利的往往是底線低的那一方。

“你就好好準備材料吧，調查的事情交給我。如果你的當事人黃文真沒殺害那名備受崇敬的企業家，就不應該為自己沒做過的事付出代價。我好奇的是他為何會承認這種要掉腦袋的罪行？”

“我倒是想到了一種可能，”蘇涵皺眉說道，“在生活跌入谷底后，黃文似乎有著嚴重的自毀傾向，他拼命喝酒可能也是想把自己灌死。”

“不想活了？但老天爺偏偏還不收！好不容易等來了一個能掉腦袋的機會，這位黃文就一把抓住了。”侯偉無語的搖搖頭，“你真想死的話，方法多的是，別冒名頂替呀！真要是有搶劫殺人犯因為你沒被逮起來。亂子可就大了。”

“這正是我想一查到底的另一個原因：黃文這樣自私的認下罪行，可能會導致其他的無辜者遭遇到生命威脅。”

“你有跟辦案人員聊嗎？”

“我旁敲側擊的詢問過他們的意見，但他們非常篤信DNA這一條鐵證。”

侯偉搖搖頭：“教條主義不可取啊，但主要原因還是黃文破罐子破摔，把罪行給認了。”

“總之這一切就麻煩你了。”

“應該的，你按時付錢就行。”

蘇涵微微一笑，抱著歡歡站起身，把狗子放在墻角的狗窩里，準備離開。

“開車來的？”

“當然。”

“我就不下樓送你了，開車的時候多留神。”

蘇涵點點頭，轉身走出了事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