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個可能，朱祁鈺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極其難看。

“這怎么可能，事情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恐懼和震驚疊加在一起，讓他身體止不住的一陣顫抖，一個沒站穩竟是直接軟倒了下去。

原本周壽是有機會將他扶住的，可周壽卻好似根本就沒看見似的，不僅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甚至臉上竟還多了一絲嘲弄般的笑意。

這個場景周壽不知道夢中暢想過多少次了，只是當他真的見到朱祁鈺在自己面前因為恐懼連站都站不穩的時候，他心里并未如同自己想象的那般暢快開心。

甚至在看到堂堂大明的皇帝竟然蒙古人給嚇成了這個樣子，心中突然多了一種憐憫的可悲可嘆的感覺。

有那么一瞬間，朱祁鈺的形象居然和亡國之君朱由檢重合到了一起。

他心里非常清楚，目前能拯救大明的或許只有自己了，若是沒有他，今晚可能就是大明的末日，整個京城乃至整個中原王朝，也即將再次淪為蒙古人屠刀下茍延殘喘！

這一刻周壽真的很想上前揪住朱祁鈺的衣領將他按在地上狠狠地暴揍一頓，然后問問他，他的腦子里面裝的究竟是不是漿糊，就算是想要對付我，也至少要等到徹底解決蒙古人的麻煩之后吧！

瞧著朱祁鈺此時這副樣子，周壽心里的滔天怒火卻是怎么也燃燒不起來了，積攢在肚子里的那些發泄的話，也仿佛是卡在了喉嚨間，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可就在他轉身想要離開這個讓他心煩意亂的地方時，朱祁鈺卻突然竄了過來，死死的拉扯著周壽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沖他說道。

“周壽，你無論做什么事情都有充足的準備，你一定有辦法拯救大明的對嗎。

就當朕求你了行不行，看在咱們好歹君臣一場的份上，你就救救大明，救救朕吧！”

此時的朱祁鈺就跟一個被嚇壞的孩子似的，完全沒了一國之主該有的威儀和涵養。

周壽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輕哼一聲說道。

“陛下現在說這話不嫌有些太晚了嗎。

在你心里決定要對我和周家下手的那一刻，你心里就應該清楚，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別說我現在并沒有解決眼前困境的辦法，就算是有，陛下又憑什么覺得，我還會相信你，還會不惜用自家的性命去挽救一個想要殺了我全家的人呢。”

朱祁鈺有些茫然的抬頭看了一眼周壽道。

“你說朕想要殺你全家，這怎么可能，我只是暗示左御史他們想辦法控制住周家人，好讓你主動放棄兵權和遼東的控制權而已。

從頭至尾朕都未曾下過要傷害你和周家人的旨意啊！”

周壽呵呵一陣冷笑。

“陛下，你在皇帝這個位置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么還會如此的天真。

你的確是沒有下過要誅殺周家任何人的命令，可你下面的那些人卻不是這么想的。

他們知道我手里握有數千戰無不勝的護衛營戰士和整個遼東作為后盾，就算是朝廷也早已經不是我的對手。

若是不能一桿子將我至于死地，將來等我騰出手來，必然會將對周家下手的人挫骨揚灰。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要么不做，要做就絕對不會留手，否則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世上最殘忍最血腥的報復。

今天若不是我回來的及時，周家現如今還能有幾個人活著，陛下你可曾想過！”

朱祁鈺愣愣的看著周壽，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周壽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我真的只是暗示他們將周家控制起來，從未想過要傷害周家的任何人啊。

一定是左御史他們自作主張，你若是覺得不解氣，等過了今晚，朕親自將他們幾個押送到你面前，任由你處置如何。”

周壽見他此時的表情不像是偽裝出來的，心知他剛開始的時候可能真的沒想過要傷害周家人。

可現如今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再說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因為從他動了對付周壽的念頭的那一刻起，這件事就已經無法挽回了。

周壽用近乎憐憫的眼神看著朱祁鈺，輕聲嘆息道。

“陛下，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叫你陛下了。

如果你從未動過要對付我的心思，今天我就算拼光所有家底，也一定會保護你的周全，因為你是大明的皇帝，而我是大明的臣子，身為臣子保家衛國是我的責任。

但今天的事情讓我明白了，只要你還處在皇帝的位置上，咱們之間的矛盾就會一直存在。

哪怕是我一戰殲滅十多萬敵軍，為大明立下了如此功勛，可在你的眼里，我依舊不過是個可以任由你拿捏的工具。

這種感覺讓我很不爽！

從今天開始，我不要讓任何人再壓在我的頭上，為此就算是和整個大明作對，我也在所不惜！”

周壽這話說的擲地有聲，幾乎是一口氣將壓在心底的所有悶氣都給發泄了出去。

這時的他感覺無比的輕松，就連城外那十幾萬蒙古人，在他眼中似乎也變得沒那么可怕了。

但同時他對于老朱家的感情也算是徹底消散一空了。

從此刻開始周壽只為自己而活，只為自己眼中的百姓而活。

至于大明的皇帝臣子在他眼中已經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

說完這句話，周壽不在猶豫，直接推開還在扯著自己衣袖的朱祁鈺，大步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朱祁鈺在聽到周壽最后一句話后，整個人直接愣在了原地，這時他才真正的意識到，自己先前做的決定到底是有多愚蠢。

他以為自己是皇帝，那整個天下的所有人都應該在他的掌控之中，殊不知這世上有一些人，根本就不是他這樣的人可以掌控的。

隨著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朱祁鈺知道，自己和周壽之間的羈絆算上徹底消失了。

他呆呆的看著逐漸消失在視野中的周壽，嘴里不停的呢喃道。

“我真的錯了嗎，我可是皇帝，難道天下人不都應該以為為尊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幾個侍衛和太監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陛下，太后娘娘被一隊軍士接出了皇宮，可能是打算逃離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