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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美”救英雄

  • 敕勒歌傳奇
  • 以夢為帆
  • 4937字
  • 2024-12-27 23:27:06

平城距離懷朔鎮大約有500公里的路程。高歡路上搭了一輛馬車頭天里到了武川鎮,住了一宿,第二天半道上又恰巧碰到了同鄉的馬車。這次的返鄉是幸運的。不像上一次去平城,他幾乎是走一路問一句的走到了平城,好在路途上的營子(村莊)不少,不至于他露宿了野外。當下,他太渴望有一匹屬于自己的馬。不論是出門充當交通工具,還是建功立業的媒介。途徑過敕勒川草原時,看到那些奔跑中的馬兒,他內心的那個渴望更甚。

此時的敕勒川背陰的地方殘存著倔強的積雪,蕭瑟的景象里卻透露著欣欣綠意。這里的人們和這里的環境一樣,天生的骨子里帶有著堅韌、奔放、倔強、率真的性子。看到刺勒川草原,他竟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婁昭君。短短兩日不見,如隔三秋。好在他在家也待不了幾天,返回平城便又可以見到了。

經過了一路的顛簸總算是抵達了故鄉懷朔。

懷朔鎮坐落于陰山南北通道的重要位置上,城垣依丘陵地勢而筑,呈不規則的五邊形,整座城分布有東、南、北三門,城墻上筑有馬面。是北魏初期的邊防重鎮,下轄五郡十三縣,鎮將還統領沃野、武川兩鎮軍事,被視為北魏咽喉和六鎮之首。后來隨著孝文帝遷都洛陽,王朝重心的南移,邊鎮在帝國中所扮演的角色已日益的無足輕重,重視程度也就隨之下降了。較之前國都在平城時,六鎮的地位特別高,士兵們的待遇也很豐厚。現在國都遷到了幾千公里以外的中原地區,加之國家政策重心的調整,別說是身處偏遠地區的邊鎮了,就是舊都平城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榮耀。

之前一個士兵可以養活一家人,去六鎮當兵是一件極為榮譽的事情,而現在每個士兵的待遇別說是養活家人了,有時候連自己都填不飽肚子。更有甚者,幾千里的補給線,克扣糧食、補給延遲在后來已經是屢見不鮮的事情了。

高歡左右顧盼的和相鄰們打著招呼,懷朔鎮不大,不一會兒高歡就走到了家門口,路過他出生的那個家時,他還是沒忍住的向院子里望了一眼。高樹生正在院子里喂羊,高歡擔心父子倆遇到了,忙低下身子的小跑著朝阿姊家奔去。

“阿姊,我回來了。阿姊……”還沒到院門口,高歡已經迫不及待的喚了起來。

還沒等里面的人來得及回應,高歡已經推門而入了……

“家里有客呀,我說喊你咋沒答應。”高歡見家里有客,隔著窗戶斷他并沒有看清來客是誰。饑渴難耐的他徑直奔著水缸而去,在狂飲了一肚子水后,感慨道:“啊,舒服。都快渴死我了。”

高婁斤聽見是弟弟回來了,喜出望外的出了里屋,滿眼疼愛的望著弟弟說道:“你個渾娃子,不是說過幾天才能到嗎?”

“咋回來的?”“路上在哪里吃住的?”高婁斤驅寒溫暖的拋出一連串的關懷問題。

高歡沒有回答只是像個孩子似的撒嬌的一把摟住高婁斤笑道:“你想我了沒?”說話的同時,高歡感覺到有一雙眼光在端詳著他。

但見那目光是從一個體態矮胖,皮膚有些黝黑的女子身上投來的。

“家里來客了?”高歡隨即問道。

“哦,你看我光顧著你了。忘給你倆介紹了。”說著高婁斤笑臉相迎的去里屋把那個女子領出來介紹道:“這是隔壁黑嬸家的外甥,侯英,小名大英子。”

“大英子,這就是我跟你說的自家小弟,高歡。”

“高歡哥……”大英子局促的上前打了一聲招呼,卻是目不轉睛的上下打量著高歡,顯然已被高大威武,英俊倜儻的高歡外貌所折服了。

“想來你兩年齡倒也相仿。正好我去做飯,你代我去陪大英子坐會兒。”高婁斤推搡著高歡向里屋走。

一陣詭異的氛圍感瞬息撲來,高歡感受到了一絲“不詳”的預兆。

“哎,阿姊,別忙著做飯。看我給你們帶了什么好東西。”想要逃離的高歡轉移話題道。

“東西等晚上再看,現在去陪大英子聊會兒天。”高婁斤擠眉弄眼的推搡著高歡。

“啊,對了,差點兒忘了。同僚托我給他家里人帶了封信。阿姊,飯我晚些回來吃。”高歡借口離去,走時不忘安頓高婁斤道。

“那你早些回來,我還有事給你說哩!”高婁斤沖著遠遁的高歡囑咐道。

“我這個弟弟哪哪都好,就是閑不住。一天天上躥下跳的。大英子,你別介意啊。”高婁斤轉身和大英子解釋道。

大英子倒也沒見外的點頭笑了笑,眼睛望著高歡遠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了一絲的漣漪。

原來這次把高歡叫回來是要給他相親,眼瞅著自己的弟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歲,亦姐亦母的高婁斤怎能不心急如焚。若不是攤上這樣的家庭,以弟弟的俊美外貌什么樣的媳婦尋不下。“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這或許就是命吧。

躲出來的高歡,百無聊賴的來到了鎮東頭的一片樹林,找了一處可以曬到太陽的地方背靠著樹坐著,他遠眺的目光不由得投向了平城的方向。他想到了婁昭君,想到了上一段戀情的經歷。這是一個有著高低貴賤之分,門當戶對講究的社會。與韓智輝的戀情失敗更讓他體會到了這種高低差異。打小因為窮被人看不起,受人冷眼相待的傷痕,一直隱隱作痛于他的內心。這些年來他未曾與人訴說,只是將它藏在內心的最深處,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拿出來自憐自愛。也正是這樣的經歷,受過的屈辱,讓他更加堅定了出人頭地的那份渴望。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今面對命運再次給出的相似命題。高歡的內心是難于抉擇的。“婁昭君會是韓智輝嗎?”高歡在心里不斷的問著自己。

一直捱到夜里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高歡才回到家中。

到家時,秭夫尉景已經下值了。高婁斤把熱著的飯端在桌子上,招呼弟弟坐下來吃飯。她又在旁邊絮叨起來,“歡兒,姐知道你打小心氣就高。但人吶哪有能擰過命的。大英子雖說相貌平平,但是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姐對她不圖個啥,只要省的疼你,會照顧你。姐也就滿足了。”

見高歡愛答不理的埋頭吃飯,高婁斤著急的來了脾氣:“你說你這渾娃子,心里咋想的?你倒是吱個聲呀。我看你是出去半年心又野了不少。”隨后用命令的口吻給高歡下旨道:“明天,把大英子叫上要出去吃頓飯。我讓你秭夫定好了館子。必須的去。”

尉景聽見妻子的語氣不對,從里屋走出來,咳嗽了一聲,給高歡使了個眼色的打晃道:“歡兒,聽你姐的話。見個面吃個飯有啥哩,成不成的又不是一頓飯能決定的。”

“哎,我說你不會說話就閉嘴。什么叫成不成不是一頓飯的事兒。就明天,你不去也得去。還有你,我讓你定的館子定好了沒。”

“定好了,一下值就先去訂好了館子才回的家。”尉景答道。

“家里將就一頓得了唄,花那錢干啥哩。”吃完飯后的高歡說道。

“該花的不能省,姐合計過了用你秭夫的公差能便宜不少哩。”高婁斤答。

第二天一清早,高歡還在睡夢中就被高婁斤揪了起來。催促著讓他梳洗更衣。她今天也特為隆重的專門的換了一件干凈衣服,雖說袖口和膝蓋處磨的有些掉色了,但那已經是高婁斤最能拿的出手的衣服了。

時值中午,一行人相伴著朝著館子走去……

高婁斤和黑嬸手挽手肩并肩有說有笑的在前走著,后邊是大英子,被迫營業的高歡邁動著懶散的步子走在最后……

時而轉頭朝后看的高婁斤,見到高歡的樣子,緊蹙眉頭眼睛瞪著高歡,接收到信息后高歡加快了一些步子,但依舊一副不情愿的模樣。

大英子放慢了腳步,盡量跟高歡并肩而行。

大英子終于忍不住的先開口問道:“高歡哥,斤姐跟我說你在平城吃皇糧哩?”

“城門小吏。”高歡心不在焉的答道。

“哦。”

良久的沉默后,還是大英子開口問道:“平城大嗎?那里是不是特別繁華?”

“嗯?嗯!”高歡答非所問道。

好不容易捱到了飯館門口,當時正值中午,吃飯的客人絡繹不絕。走進館子里,已是賓客滿座了。大廳里時不時的傳來觥籌交錯聲夾雜著賓客們的歡笑聲。好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只是柜臺前的吵嚷聲好像與這景象顯得格格不入。

見有客人來了,眼明手快的伙計趕忙迎上前去招呼高歡他們一行人。

“尉景訂的二樓雅閣。”高婁斤和伙計交代道。

聽到高婁斤的話,柜臺前吵嚷聲戛然而止了,隨即轉過了身……

這可真是無巧不成書。

但見轉身過來的幾人,高歡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再定睛一看竟然是高歡的前任戀人韓智輝和她的家人們。

原來是韓智輝家人等一行人來這個館子吃飯,無奈館子位置都已經滿了,韓母得知樓上還有一個已經訂了的雅閣客人還沒來來,于是便跟掌柜的商量的先讓她們入座,而那個雅閣說巧不巧的正是高歡他們訂的那個。

尖酸刻薄的韓母轉身一看是高歡他們,便饒有興致的走過來譏諷道:“呦,我倒是誰呢。真沒想到如今這粗鄙之人也下起館子了。瞧瞧,嘖嘖嘖。衣服都快露腚了,還在這兒充大尾巴狼呢。”韓母圍著高婁斤轉了一圈打量著冷嘲熱諷道。

“我們花自己的錢下館子礙著你什么事了。咸吃蘿卜淡操心。”高婁斤罵道。

“你也就配吃蘿卜了。知道這兒普通的一頓飯得多少錢嗎?知道這桑落酒一壺售多少錢嗎?一群土坷垃還想登這大雅之堂。你們也配。”韓母趾高氣揚,惡語傷人的說完后走回柜臺前說道:“我說掌柜的,開門做生意你也得打量打量人在看人下菜碟吧。什么人都往里招攬,你也不怕吃了白食。”韓智輝難為情的上前拉扯了一下她阿母,示意她不要再講了。

“拉我干什么。掌柜的,就要那間了,我出兩倍的價格。今天我請的可是我未來的乘龍快婿。”韓母故意提高聲調的同時,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高歡。

“哎呦,這不是做夢都想成為我女婿的高郎嘛。怎么?我聽說去了平城了?怎么?懷朔鎮坑騙不上女子做媳婦,去平城騙去了?這是誰?難不成是平城哪位達官顯貴的婢女?嗯,倒也般配。你呀,也就配娶個婢女為妻。不要那么好高騖遠。土坷垃就是土坷垃,它變不成金疙瘩的。”韓母得寸進尺的又開始數落起高歡和身邊的大英子來。

兩個因為門不當戶不對沒能結成兒女親家的家庭,同一天同一地點,為各自的兒女另尋伴侶的相親家宴又陰差陽錯的遇在了一起,這可真是造物弄人啊。

高婁斤聽著不依不饒的韓母的話,頓時來了脾氣,上前就要教訓韓母。高歡見狀不對,趕忙上前攔下來,勸阻著阿姊。

“阿母,差不多行了啊。大庭廣眾之下也不怕人笑話。”韓智輝也上前勸慰著自己的母親。這時旁邊好像是對方父母吧,也出來勸了一下韓母。

此時飯館里已經被看熱鬧的人圍的水泄不通了。

同樣是相親,一家是郎才女貌衣冠華麗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另一家男的長得倒也俊美只是身旁的那個女子的容貌真是不敢恭維,再看他們的衣著兩個字形容寒酸。

人的本性都是攀高踩低的,向來都是“先敬羅衣后敬人”。

高歡可以明顯的感受到他們在用輕蔑的眼神看著他,像在看一個猴子。

在前任面前,現任的黯然失色,對于一個好面子的男人來講是極為掉份兒的事。這跟還愛不愛前任無關,是一種求勝欲。

此時的高歡可謂丟人丟到家了,本來就是韓智輝的母親當初極為的看不上他,不同意他們的戀情。如今看到自己找了一個哪哪兒都不如她女兒的女子,這韓母更不得小看了他。

高歡站在地上只覺得臉火辣辣的臊的荒。此刻他真想找一個地縫鉆進去。

“如果今天站在身旁的是婁昭君就好了。”高歡欲哭無淚的幻想著。

“賀六渾,原來你在這兒啊!”一聲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伴隨著一條胳膊已經挎在了高歡的胳膊上。高歡轉臉看到婁昭君,一副驚愕狀,如果不是胳膊的體溫真實存在,他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你從哪兒冒出來的?”驚愕、喜出望外、不可思議、難以置信等等五味雜陳的表情匯集在此刻高歡的臉上。

婁昭君的出現猶如煙花般絢爛奪目。

只見她一襲雪白狐裘披于身間,眉若遠黛,恰似青山含翠,流轉間藏著盈盈詩意;眼若秋波,猶如星辰墜入幽潭,顧盼生輝間,似有萬千情愫暗涌。瓊鼻秀挺,精致得恰到好處。唇若櫻桃,輕啟間仿若能吐出芬芳。

那白皙的肌膚泛著柔和光暈,如羊脂玉般溫潤細膩;烏發如瀑,隨意挽起的發間插著一支碧玉簪,垂下的流蘇輕輕晃動于額頭,更添了幾分靈動的韻致。簡直是從千年古畫中裊裊走出來的仙子。

周圍的人群被這美若天仙的小仙女所吸引,剛才的“熱鬧”已顧不得去理會了。

大家都在感嘆:“這二人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啊!”

眾人都沉浸其中,掌柜的看到婁昭君,慌不迭的笑臉相迎的跑過來,作揖問候道:“小姐您什么時候到的,未曾相迎,小的該罰。”

“勞煩谷掌柜開一間雅閣,我要請阿姊吃飯。”聰明伶俐的婁昭君故意對掌柜的高聲吩咐到。

只見那谷掌柜得了東家小姐的指令,屁顛兒屁顛兒的上樓張羅去了。

婁昭君倒也大方的走到高婁斤身旁,用手挽著高婁斤的胳膊像是很親密的說道:“阿姊,昭君來晚了。我們上樓吧,還是秭夫訂的那間。秭夫也是總那么外道,咱自家的買賣隨時隨地都可以來。他還非得提前訂。”

云里霧里的高婁斤倒也按耐住自己的局促,配合的跟將著上了二樓雅閣。

“她是平城的婁家三小姐,真定侯的親孫女。這個館子就是她家開的。”“高歡這小子可以啊,蔫兒不悄的做了婁家的乘龍快婿了。”這時吃瓜的群眾議論紛紛起來。

剩下原地站著的韓氏一家,顏面掃地,只見那氣急敗壞的韓母悻悻地敗興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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