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的意思是……”
“開始的時候可能是沖你而來,探你底細,探你深淺。但柳煙煙這件事,如何定案會成為他們下一步如何動作的評判。”
懷心緹點點頭,贊同他的話。
“楊希是長樂坊的釣公,偶爾也扮演下筋頭,但他更常做的是賭。這個人嗜酒,且又賭又嫖,毫無底線。有心之人,知曉他家秘事,用到你身上是順手而為。但聚金堂被竊一事,恐怕是沖著堇理而來。”
一旁的凝香疑惑的問:“什么是釣公?筋頭又是什么?”
玄威嗤笑,“這都不知道,釣公就是為賭場招徠客人的釣客,筋頭是賭場的打手,都是極上不得臺面的角色。”
“意思就是,這個汪殊拿這么一個不入流的貨色來對付主子?”凝香難以接受道。
懷心緹垂下頭,心中暗道,是啊,前世就這么一個不入流的貨色,讓她為官的第一件案子成了冤假錯案。
文渡川觀察懷心緹臉色,接話道:“案子無大小,人無貴賤之分。再防備也架不住有心之人刻意為之。現下可能是汪殊指使,但也有可能是徐敬個人所為。如今之計,我們需得細細查明,盡量不讓任何一個人蒙受冤屈。”
“有我主子在,肯定讓這些壞人一網打盡。”凝香得意的對懷心緹眨眨眼。
懷心緹心虛不已,勉強道:“我盡量。”
“如今楊白氏在獄中,楊希和楊剛受傷暫時在衙內醫治待判。這件事的真相恐怕并不是楊白氏招供那般。禧娃,你準備怎么做?”文渡川將話題拉回。
懷心緹沉吟片刻,最終抬頭道:“當然還原真相,讓該受到懲罰之人,得到相應判決。”
“這樣一來,想要對付你的人恐怕會更加針對你,你的安危……”
“老師,我不怕死。”懷心緹斬釘截鐵道,“如果一開始我便退縮,以后也只會被逼的步步后退,博林城滅的真相便也沒有揭露的可能。”
文渡川半天沒有說話,看著她眼中灼灼光芒,連連說了幾聲‘好’,“禧娃,我已經增派暗衛保護你,你大膽去做,有老師在,不會讓你出事。”
懷心緹愣了愣,沒想到在她態度疏離之下,文渡川還會對她如以往那般關切。
話到此處,兩人俱尷尬的別過頭。
凝香和玄威意識到氣氛不對,相視一眼,都覺疑惑。
“禧娃,老師……”文渡川試探開口,見懷心緹看過來的眼神里帶著戒備,只得嘆息一聲告別離開。
凝香將人送走回來,湊到懷心緹跟前兒問:“主子,我怎么覺得你跟先生之間有些不對勁兒?”
懷心緹沒有否認,點點頭,“老師有事瞞著我,我很介意。”
“啊?”凝香驚訝,“什么事?你猜到了嗎?”
“猜到了,但我不知道他目的是什么。”懷心緹整個人有些消沉,“算了,沒有撕破臉之前,就先這樣吧。”
“這么嚴重?會撕破臉?”凝香難得的皺起眉。
“也許吧。”懷心緹拍拍她胳膊,“去睡覺,春詞今夜應該回不來,別等了。”
“哦。”凝香滿腹心事的爬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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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時候春詞回來了。
她滿臉倦色,叫醒懷心緹后,低聲道:“查到了,單景縣最大的青樓桃腰閣里暗中養著幾個小倌。其中有一個叫月錦的與楊希來往頻繁。月錦同其他人提過楊希是個變態,在床上的時候格外喜歡折磨人。每次楊希找他,他都得忍了再忍才接。旁人說你拒絕好了,但月錦說單景敬爺是老大,敬爺的面子總要給的。”
春詞的話證實了文渡川所言非虛,楊希背后確實是徐敬。
“柳煙煙今日出了衙門直奔家中,發現兩個兒子沒了發了瘋的四處尋。派出去的人跟了她一路,發現她進了長樂坊。之后柳煙煙被兩個筋頭扔到街上,她失魂落魄的在街上逛。我讓人把她帶走,暫時先綁了藏在一處廢宅里。”
懷心緹心中安定,春詞辦事,她放一百個心。
“你所說的那個蒙東,是單景年紀最長的大夫,也是萬安堂醫館的當家人。萬安堂已經傳了四代,蒙東年邁,即將醫館傳給兒子。不過他兒子在醫術上實在沒天賦,孫子倒有些本事。對蒙東而言,也算后繼有人。所以蒙東一天中除了看診,便是遛鳥。今天他從衙門出去后,提著鳥籠子在街上閑逛了兩個時辰,之后回家再未出門。”
懷心緹心中一動,問:“萬安堂能傳四代,這四代的醫術都不錯嗎?”
春詞立即答:“不是,蒙東的爹,醫術就不怎么拿得出手。但他爹掌管萬安堂時,是蒙家最鼎盛的時候。”
“鼎盛?”
“對,據說,就是那時蒙家成了單景排得上號的富戶。因為家業頗豐,加上又是醫藥世家,蒙東的結發妻子是巴州知府元友道的長姐。”
懷心緹一怔,不確定的問:“元友道的長姐?”
“沒錯,元友道是他爹年老后娶的小妾所生,他的長姐是原配夫人所生。元友道與長姐相差三十歲,在元友道還未出生時這位長姐已然出嫁。所以,兩人并無交集。”
懷心緹搖頭,“不對,既然無交集,便會很少對人提起。你如何能輕易得知這些消息?”
春詞恍然,忙道:“主子,你莫不是忘了卓清河。”
懷心緹明白過來,只聽春詞繼續道:“我查蒙東實在無有用信息,便試著去找卓清河。
他開始的時候罵你愚蠢、昏官什么的。
等聽到我說案子有疑,你讓我暗中探查時,他同我講了這些。”
懷心緹腦中快速將信息過了一遍,越發覺得單景是個深不見底的黒淵。
“你先睡一覺,等醒了再辦事。”懷心緹心疼的摸摸春詞臉頰。
春詞抓住她的手,真摯道:“心緹,我虛長你兩歲,既把你當主子,也把你當姐妹。不管發生何事,我和凝香絕對會站在你這邊。即使是錯的,也無所謂。”
“我知道。”懷心緹急促道,“我明白,我不會慌,不會膽怯,也不會自責。有你們在,我一定能把真相找出來。”
春詞安心睡下,懷心緹再無睡意。
她披衣起來,輕手輕腳出了房門,走到上官堇理坐過的躺椅旁,靜靜出神。
天光還沒大亮,也無人早起走動。
“你認識我?”一道清冽的聲音自上面砸落。
懷心緹仰頭,只見云青坐在墻頭俯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