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樓道燈光昏黃黯淡，閃爍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鄭浩然輕輕推開門，屋內彌漫著一股混雜著煙味和酒味的氣息。

只見父親鄭江山正窩在沙發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電視屏幕，手中還握著一瓶啤酒，時不時猛灌一口。

鄭浩然走進客廳，絲毫沒有拘束，徑直走了過去，毫無顧忌地拿起一瓶啤酒，“砰”的一聲打開。

鄭江山只是隨意地瞟了一眼兒子的舉動，目光又迅速回到了電視上，對兒子的行為根本不在意，仿佛這一切都再平常不過。

鄭浩然一臉興奮，眼睛里閃爍著光芒，迫不及待地想和父親分享自己的經歷。

“爸，我和你說啊，今天考試結束，景言就帶我去賺錢了。你猜猜我賺了多少？”

“哦，賺了多少？”

鄭江山的眼睛依舊沒有離開電視，只是機械地隨口回應了一句。

在他心里，覺得兒子不過是個小屁孩，能出去賺什么大錢？

而且高考結束都下午了，撐死就是去發了四五個小時的傳單，或者做些其他零碎的兼職，能賺個十多二十塊錢就頂天了。

“一個小時賺了80塊！”

鄭浩然提高了音量，胸脯微微挺起，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神情。

這個數字，成功引起了鄭江山的注意。

他猛地扭過頭，眼神中充滿了驚訝，上下打量著鄭浩然：

“你不會是幫什么陌生的人送東西了吧？”

他會這么問，完全是因為，在江城市，走私、販毒、偷渡等等這類犯罪太常見了，擔心兒子是無意間幫了犯罪份子。

鄭浩然連忙擺了擺手

“哪兒能啊！我和景言……”

接著便興致勃勃地把今晚賺錢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繪聲繪色地向父親講述了一遍。

“什么？！一個小時賺了 850！”

鄭江山忍不住驚呼出聲，眼睛瞪得滾圓，滿臉的難以置信。

鄭浩然解釋道：“也沒有，除去成本也就是 600塊。”

“200塊結賬了燒烤錢，剩下的 400由我和褚思檸分。我投資了 50，所以分了 80塊，褚思檸分了 320。”

鄭江山若有所思地總結道：

“所以，那小子一份錢不花，只是出了個點子，就分了 200塊。”

鄭浩然微微皺眉，一臉疑惑：

“沒有啊，他沒和我們分錢啊。”

“哎，我說你這腦子，他不是說他請客？”

鄭江山用手指了指鄭浩然的腦袋：“那 200塊不就相當于是分到他手上的？他再拿出來請客不是嗎？”

“對啊，好像是這么一回事兒。”

鄭浩然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不過，沒有他，我們確實也賺不了這錢。”

“所以啊，這就是用腦子賺錢的人。”

鄭江山感慨道，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贊賞：

“照你這么說，這小子確實不錯，是個可塑之才。等明天你把他約來家里，我再考察考察他。”

說著，鄭江山坐直了身子，臉上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我再傳授他兩招，看看他日后的造化。要是他確實能達到我的預期，有朝一日創立起一番大事業，那我也可以考慮出山去幫幫他。”

鄭浩然一聽，心里暗自叫苦，自家老爹的老毛病又犯了，又開始自我吹噓、裝腔作勢起來。

“還是算了吧，人家一個小時都能賺你工作 10天的錢，可別被你教廢了。”

“你…！”

鄭江山被兒子的話氣得差點跳起來，手指著鄭浩然，半晌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他無奈地擺了擺手：

“算了，懶得跟你扯，朽木不可雕也。”

隨后，鄭江山像是想起了什么，話鋒一轉問道：“今天高考考得怎么樣？”

鄭浩然喝了一口啤酒，語氣中帶著一絲自信。

“我感覺還行，應該能考上個二本。”

鄭江山聽后，無奈地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哎～你怎么就沒繼承我的智慧呢？”

鄭浩然翻了個白眼，心中一陣無語，一仰頭，將剩下的啤酒一飲而盡：

“我先回去休息了。”

他可不想再聽老爹沒完沒了地胡扯下去，不然待會兒又該扯到敘利亞的局勢之類的話題上去了。

說罷，他轉身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間，留下鄭江山一個人在客廳里，對著電視屏幕，繼續喝著悶酒。

……

楊景言踏入家門所在的那棟樓，電梯門緩緩打開，他拖著有些疲憊的步伐走出。

樓道里暖黃的燈光灑在身上，他從褲兜里掏出鑰匙，熟練地插入鎖孔，“咔噠”一聲，門開了。

“喲，瞧瞧這是誰呀，咱們的楊大少爺，這么晚才舍得回家，又去哪兒瀟灑鬼混啦？”

母親李曉霞正坐在客廳沙發上，手里磕的瓜子，見他進門，嘴角上揚，調侃的話語帶著幾分親昵與嗔怪。

“陪浩然喝了點酒。”

楊景言一邊換鞋，一邊漫不經心地回應著。

“天天就知道喝酒，你瞅瞅你現在這副模樣！”

父親楊志博從書房走出來，眉頭緊皺，語氣中滿是嚴厲與不滿。

他身著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襯衫，領口的扣子一絲不茍地扣著，眼神中透著嚴肅。

“哪有天天喝，高考前一個星期，我可是老老實實在家復習的？”

楊景言忍不住反駁道，當然，心里也清楚，那是被父母逼得沒辦法。

好久沒和父母這樣斗嘴了，此刻你來我往的對話，竟讓他心里涌起一股別樣的溫馨，仿佛這才是家該有的煙火氣。

楊景言的父母，在他眼中，是一對極為有趣的組合。

父親楊志博在市醫院工作，是一名普通臨床醫生，每天穿梭在病房與診室之間，兢兢業業。

母親作為小學的語文老師，對兒子的成績自然格外上心。

由于平日里經常和調皮搗蛋的孩子們打交道，她的脾氣相對急躁些。

兩人都捧著事業編的“鐵飯碗”，在 2012年的江城，收入水平已然算得上是高工資了。

楊志博問道：“高考考得咋樣啊？”

“還行吧，考個二本沒啥大問題。”

楊景言胸有成竹地說道。

他前世確實是考上了一所二本院校。

“你就吹吧你，還考二本沒啥問題。”

李曉霞壓根兒不信，在她的印象里，楊景言平日里調皮搗蛋，學習也不上心，能上個三本都算是謝天謝地了，至于一本，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要不咱倆打個賭？”

楊景言眼珠一轉，突然提議道。

“打什么賭？”

李曉霞好奇地問道。

“我要是考上二本，你給我一萬。”

楊景言挺直腰板，眼神中透著自信。

“1萬？！”李曉霞瞪大了眼睛，滿臉驚訝，“你要這么多錢干啥？”

“創業啊。”

楊景言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就你？還創業？”

李曉霞滿臉狐疑，剛想繼續說些什么，卻被楊志博打斷了。

“你確定你真能考上二本？”

楊志博目光如炬，緊緊盯著楊景言，試圖從他的眼神中找到一絲心虛。

“問題不大。”

楊景言微微揚起下巴，一副輕松自在的模樣。

“好，我跟你賭。如果你真考上二本，我就給你一萬塊。”

楊志博斬釘截鐵地說道。

“老楊，這可是一萬塊啊！”

李曉霞連忙拉了拉楊志博的衣袖，一臉擔憂地說道。

楊志博大手一揮，毫不在意：

“一萬怎么了？就當花錢買個大學生了。”

嗯？

等等，什么叫花錢買個大學生？

楊景言聽到這話，心里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總感覺哪里怪怪的，可又說不上來。

“那你自己從你工資里拿，我可不賭。”

李曉霞撇了撇嘴，對于老楊同志的倔驢脾氣，很是無奈。

“行。”

楊志博一口答應下來。

還真給？

楊景言心里暗自驚嘆，前世的自己到底錯過了什么？

他原本只是隨口一說，壓根兒沒想到父親真會答應得這么干脆。

“你說的，到時候不許反悔哦。”

楊景言生怕父親反悔，再次確認道。

“你老子什么時候騙過你。”

楊志博信誓旦旦地說道。

啊，對對對。

楊景言在心里默默吐槽，小時候收的壓歲錢，還說長大了就還給他，結果呢？

楊景言半信半疑。

三人又交流了一小會兒。

很快，楊景言就起身去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