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開場

伊菲革涅亞自廟內上。

伊菲革涅亞　坦塔羅斯的兒子珀羅普斯，駕快馬去到庇薩，娶了俄諾馬俄斯的女兒，［4］她生阿特柔斯，阿特柔斯生墨涅拉俄斯和阿伽門農，阿伽門農生我伊菲革涅亞，我的母親乃是廷達瑞俄斯的女兒。［5］我父親以為，為了海倫的緣故，在歐里波斯的疾風時常吹動蔚藍的海水，掀起渦流的地方，在奧利斯的聞名的山峽中，已經把我殺死，祭了阿耳忒彌斯。［6］因為阿伽門農王在那里召集了一千船希臘遠征軍，［7］希望我們希臘人在伊利翁取得勝利的榮光，為墨涅拉俄斯，為海倫的婚姻所受的污辱報仇雪恨。［8］當時狂風大作，船只受阻，無法開動，［9］國王舉行燔祭，卡爾卡斯便說道：［10］“阿伽門農，希臘軍的元帥啊，在阿耳忒彌斯還沒有把你的女兒伊菲革涅亞當作祭品接受以前，你是無法從這里開船的，因為你曾向光明女神［11］許愿，要獻上一年中最豐美的產物。既然你的妻子克呂泰涅斯特拉當年在家中生了個女兒（這最豐美的產物是指我），［12］你就得拿她來獻祭。”于是他們用了俄底修斯的詭計，假稱要把我嫁給阿喀琉斯，就從母親那里把我接了去。［13］可是到了奧利斯以后，哎呀，他們竟把我抬到火葬堆上，用劍來殺我；幸虧阿耳忒彌斯給了希臘人一只母鹿把我換走，送過清澄的太空，放到這陶洛人的土地上來。這里有一個蠻王統治著蠻夷，［14］他的名字叫托阿斯，他的腿像翅膀一般快，因為腿快，就得到了這個名字。［15］阿耳忒彌斯叫我做了這廟上的祭司，這樣她好享受節日的祭祀；可是這節日只有名義好聽——我畏懼女神，其余的事只好不說了。不論哪一個希臘人來到這地方，我都得拿他來獻祭，這城邦早就有了這個定例。我不過是開始那祭禮罷了，［16］至于那不許言說的宰殺乃是這圣廟里其余的人的事。　【41】

現在我要把昨夜得來的兆頭告訴蒼天，這也許可以消災避難。［17］我仿佛在夢中離開了這地方，回去住在阿耳戈斯，［18］睡在我的閨房里。忽然地面震動起來，我逃了出來，站在外面，眼看著那墻頂上的遮檐倒將下來，整個屋頂從棟梁高處塌了下來。我的祖宅看來只剩了一根柱子，從柱頂上飄下黃色的頭發，并且發出了人聲。于是我便執行殺客的職務，認為他將被處死，痛哭著給他灑水。［19］我這樣解釋這夢兆：俄瑞斯忒斯已經死了，是我把他殺了獻祭的。男兒是一家的柱子，但是我用凈水灑過的人都得死去。［20］我現在在這里，愿為我的弟弟奠酒，雖然他不在這里；有了那些侍女，國王給我的希臘女子，我可以這樣做。只不知為什么她們還不來。我要進屋去，進女神的廟里去，我就住在那里面。　【66】

伊菲革涅亞進廟。俄瑞斯忒斯偕皮拉得斯自觀眾右方上。［21］

俄瑞斯忒斯　張望一下，小心路上有人！

皮拉得斯　我正在張望，眼睛四下里轉動。

俄瑞斯忒斯　皮拉得斯，你看這是女神廟，我們從阿耳戈斯渡海來尋找的廟宇嗎？

皮拉得斯　我看是的，俄瑞斯忒斯；你一定也是這樣想吧？

俄瑞斯忒斯　這是流過希臘人鮮血的祭壇嗎？

皮拉得斯　是呀，那壇頂都給血染紅了。

俄瑞斯忒斯　你瞧見墻頂上掛著的那許多戰利品嗎？

皮拉得斯　那是被殺的客人們的武器。我們得四面張望，好自留神。　【76】

俄瑞斯忒斯　福玻斯啊，我已經為父親報了血仇，殺了母親，你為什么又用你的神示，把我引到這陷阱里來？［22］我這流亡者，被一隊隊的報仇神追著，趕出家鄉，已經奔走了許多遙遠而曲折的路程。我曾去問過你，怎樣才能擺脫我這瘋狂與痛苦——我曾忍受著這些痛苦，走遍希臘。你叫我到陶里刻海邊——這里有你的姊妹阿耳忒彌斯的一所祭壇——來盜取女神的像，據這里的人說，這個像原是從天上掉下來落在這廟里的；［23］你叫我憑巧計或機緣盜走這像，冒一切危險把它送到雅典；此外你不曾說起什么別的，只說等我做了這件事，就能解脫痛苦，得到安息。我已聽從你的話，來到了這里，來到了這個誰也不知道的不好客的地方。［24］

我問你，皮拉得斯，我的共患難的朋友，我們怎么辦？你看圍墻那么高！我們要不要踏上那廟前的臺階？我們除非用杠桿撬開那銅門閂，又怎能知道那里面的事？可是門閂怎樣，我們不知道。倘若我們正在設法破門而入，給人捉住，就要被殺！還是趁沒有被殺的時候，趕快逃回我們坐來的那條船上去吧！　【103】

皮拉得斯　逃走是不可容忍的，我們也從來不肯這樣做；神示又是不可違背的。我們還是離開這廟，藏在那深藍的海潮沖洗著的洞穴里，遠遠離開我們的船，免得有人發現了跑去告訴國王，派人硬把我們捉住。等黑夜來臨，我們必得想盡一切辦法，勇敢地從廟里盜取那雕像。你看那柱頂上三線槽石塊間的缺口，［25］我們可以從那里鉆進去。勇敢的人不畏艱難，膽怯的人才是到處不中用。　【115】

俄瑞斯忒斯　我們用槳劃了這么遠的路，難道又從目的地回去嗎？［26］你說得對，我一定聽你說；我們應該退到一個地方躲起來，不叫人看見。神示即使不靈，也怪不得我；但我們必須大膽，年輕人決不應借故推諉，知難而退。　【122】

俄瑞斯忒斯和皮拉得斯自觀眾右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