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面館,吳和平在后廚還沒做好面,王世博他媽就氣勢洶洶沖進來。
王世博爸是做房地產的,超有錢,市里一半樓都是他爸蓋的,還給我們學校捐了個實驗室,他媽是校家委會會長。
“你們憑什么打我兒子?”她進門連著踢翻幾個凳子,“我兒子的臉都讓你們丟盡了!沒啥好說的,老的給我兒子跪下道歉,小的在全校大會上檢討。”
我手里抹布狠狠一丟,踩上凳子罵:“給流氓道歉?做夢!我就是讓全校都知道你兒子是個什么貨色!”
“小賤貨!我看你欠揍!哎吆哎吆……”
王世博媽剛想跳起來打我,手卻被人牢牢鉗住。
“嘴巴放干凈!別欺負孩子,大人找大人!”吳和平一手穩穩端著面,一手緊緊掐著王世博媽的手腕,“小雅下來!端面回里面吃,我把外面料理一下。”
我雖心有不甘,但看吳和平黑森森的臉,肚子還不爭氣地叫,只好接過面進里屋,透過簾子一邊吃一邊看外面動靜。
吳和平不急不慌,一一翻起被王世博媽踢翻的凳子,和旁邊的客人點頭道歉,“不好意思,打擾。”
回身冷冷看王世博媽一眼:“坐!”氣場強大,不容人拒絕。
王世博媽不受控的乖乖坐下,戒備地看著吳和平。
“你兒子干了什么好事,你心里清楚。他該慶幸自己是學生,還趕上現在法制健全。擱過去,他得拉出去游街被扔臭雞蛋爛白菜葉子,還得進勞改所。”
“這能怨我兒子嗎?”王世博媽翻翻睫毛涂成蒼蠅腿的大眼,“還不是你家姑娘露大腿勾引我兒子?那么多女生,我兒子怎么就拍她?”
“我女兒的裙子不短也沒露大腿,優雅得很。”說著他指指王世博媽的長褲,“你兒子心術不正,就算穿著你這樣的拖地褲子,他也覺得你光著腚!”
旁邊幾桌客人吃瓜偷笑,悄悄議論。
“現在網上不良信息太多,十幾歲的孩子毛還沒長齊,一腦袋黃湯。”
“可不,前幾天網上說一個十三的小男孩把鄰居小妹妹給糟蹋了,挨千刀的。”
“這都和家長有關,發現苗頭不對一頓揍,總好過以后蹲監獄挨槍子吧?”
……
王世博媽臉紅一陣白一陣,拍桌子站起。
“你們等著,這事沒完,我兒子絕不會白挨這頓打。”說完氣哼哼摔門而去。
“好走,不送!”吳和平擦一把王世博媽坐過的凳子,哼著歌進里面,“小雅,面好吃不?”
我吸溜完最后一根面,“老吳,你就傻,十年不漲價。這碗面這么多牛肉,你要賣五十一碗早發財了。”
其實吳和平和我媽結婚時很有錢,面館開了十幾家分店,還有一幫兄弟擁護,風生水起。
我升初中那年,我媽癌癥晚期,醫生直接判了死刑。
吳和平不甘心,帶著我媽全國各地走訪名醫。沒精力管買賣,面館盤給別人,房、車都賣了,一門心思給我媽看病。
錢財散盡,我媽還是走了,葬禮上我生物學父親鄭剛來了。
他哭著跟我說對不起,還告訴我一段關于我媽和吳和平的秘史。
當年他和我媽結婚后,吳和平和我媽一直不清不楚,很多鄰居都看到倆人成雙成對出入賓館。
奈何吳國平是街上大混混,有錢有勢。鄭剛惹不起,敢怒不敢言,眼睜睜看著野漢子勾搭自己老婆,每天借酒澆愁。
我越來越大,為了不影響我,鄭剛主動提出離婚,成全吳和平和李明慧。
他凈身出戶,沒辦法帶我走,心里一直有愧。
現在他條件好了,來接我走。
我信了,親爹呀,還能騙我?
葬禮結束,我回家收拾東西正式通知吳和平:“我要跟我爸走。”
“啥?你要走?”吳和平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媽走的那天他拉著我手跪在我媽床邊發誓:“我答應你,以后再難也會養小雅一輩子。”
我冷冰冰說:“我媽死了,我爸接我走,以后咱倆再沒任何關系。”
直到我拉著行李箱上我爸車,抬頭看見老吳杵在陽臺上抽煙,一句話沒說。
回學校上課,王世博那狗東西一臉若無其事,我懶得理他,以為這事就翻篇了。
沒想到中午回面館,推門看見一屋子狼藉,桌椅翻倒,餐具碎一地,吳和平背對著門掃地。
“咋回事?”
吳和平掃把一停,沒回頭,嘟囔了一句:“沒大事,你等等,馬上給你做飯。”
我聽出調聲音不對,一把拉轉他身子。
就見男人黑眼烏青的,嘴巴腫了,額頭有個紫紅大包。
“跟人打架了?你多大還打?”
“沒有,上午騎車摔的。”
我不信,到收銀臺調出監控。
上午早市剛過,來了五六個黃毛小混混。一個個搖頭晃腦,一看就不是好人,進門叫嚷著要吃面。
吳和平笑臉相迎,“對不住,早市剛過,面條沒了,要不……”
“別廢話!”為首的高個子黃毛“咣”一腳踢翻凳子,“有買賣不做,想關門啊?”
旁邊桌的客人見勢頭不妙,紛紛貼墻溜了。
吳和平耐著性子:“別生氣,我開門做生意,這就給你做!”
幾個黃毛找地方坐下,開始挑毛病。
“桌子這么臟,讓不讓人吃了?”
“丑話說前面,上來的面要沒有墻上畫的牛肉多,我們可不給錢啊!”
“別跟他廢話,不好吃,砸了面館不就行了?”
吳和平始終端著笑臉:“來過的客人都說我家面好吃,你們嘗嘗,不對胃口不要錢,交個朋友。”
他給幫工使眼色,加面加料。
面上來,小混混們吃得頭上冒熱氣,沒再吭聲。吳和平慢慢收拾旁邊的桌子,松口氣。
突然,其中一個黃毛尖叫一聲打翻面碗。
“我靠,蟑螂!”
就見桌上傾倒的湯汁里泡著一個肥碩的大蟑螂。
吳和平心里明白,立刻拿抹布蓋住蟑螂順手一抓抹,“對不住對不住,哥幾個面錢都免了。”
“什么?!”大個子黃毛蹭地起身,“不要錢就完了?哥幾個現在肚子疼!”
說著幾個人呼啦掀翻桌子,捂著肚子假意東倒西歪,實則打砸,其他桌面上的東西全扒拉到地上。
幫工看不下去,沖上去和他們理論,結果被圍著一頓揍。
吳和平開始還想拉架,沒想到也被卷入。
黃毛他們顯然有備而來,紛紛從后腰抽出棒球棍,圍著吳和平和幫工一頓揍,直到倆人趴地上起不來。
臨走大個子黃毛踹吳和平一腳:“今天給你一點教訓,以后扇人耳光前瞪大眼睛看清楚。”
“還有,一周之內準備十萬醫藥費,不然休想再開店!”
說完揚長而去。
不用問,腳指頭也知道背后誰指使的。
看吳和平彎著腰掃地的窩囊樣,我心里跟壓了塊大石頭似的,撿起角落里的棒球棍往外沖。
“站住!”身后吳和平大喝一聲。
我回頭,他擦擦流血的嘴角,“沒頭沒腦你找誰去?”
“你知道是誰!”我心里憋屈,大聲吼:“你不敢去我去,我跟他拼了。”
吳和平奪下我手里的棒球棍,“算了,他出了這口氣,以后不找你麻煩就好。”
“憑什么,砸壞的東西誰賠?還有那十萬?他們不會罷休的。”
“東西可以再買。”他拉我回屋里,“他們不會來要錢的。”
“沒事,有我呢!”
“沒事,有我呢!”
這話從鄭剛那接我回來那個大雨天他也說過。
我被鄭剛,我親爹,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