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沒察覺到她語氣的不對，嫻熟地捏著楚清筠肩后的穴位，輕聲道：

“回小姐的話，等過了年關，便有足足七年了。”

“七年。”

楚清筠嘴中輕輕念著這個數字，眼中劃過一絲譏諷。

陪伴她最久的人，竟也是傷她最深的人。

翡翠和珊瑚自她有記憶起便同她一起長大，兩個都是她最信任的人，可紛紛為了親人抑或是男人，同母親出賣了自己。

楚清筠永遠都不會忘記，前世當她對母親設下圈套后，被自己最信任的兩個人引進陷阱，被楚夫人反制時的絕望。

翡翠已經被她殺了，她不知珊瑚知不知曉這其中內情，但從珊瑚賊心不改，依舊給那男人和母親傳消息的情況來看，珊瑚的心早已不在自己這里了，并且，一定是死不悔改。

楚清筠眼里一向容不得沙子，但也深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

珊瑚同楚夫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若就這樣貿然除掉她，反倒會叫自己引起楚夫人的注意。

在擁有足夠的底牌之前，她要首先守拙。

但這并不代表自己要放過她。

楚清筠自知不是什么善人，向來是睚眥必報的性子，不會因為忌憚楚夫人的手段便輕拿輕放，在自己身邊留下這么一個隱患。

她心中冷嗤一聲，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一個，不用臟了她自己的手，叫楚夫人自愿除掉這個眼線的主意。

楚清筠突然坐直了身子，把珊瑚嚇了一大跳。

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指尖在楚清筠脖頸上劃過，留下一道深紅色的痕跡。

珊瑚被這場意外嚇了一大跳，待看清楚清筠脖上那一道明顯的劃痕后，心更是涼了大半。

雖二小姐平時寬厚仁慈，可自己給主子留下這么大的傷痕，莫說是二小姐，便是泥人也得對她發個火。

更別說翡翠前些時日出了意外，二小姐便是連滴眼淚都沒有。

如此冷漠的心性，絕對不會容許自己犯下這么大的錯誤。

若是二小姐真的生氣了，把自己從這個院子里趕出去，自己不能向夫人那邊遞消息，那人會被夫人怎樣處置？

珊瑚不敢再想，慌忙跪了下去，低著頭顫抖著聲音請罪道：

“奴婢愚笨，無心傷了小姐——”

還沒說完，人已經被楚清筠扶了起來。

楚清筠直直地看著她的眼睛，柔聲道：

“咱們倆這么多年的情分，早就如同姐妹一般，你同我生分什么？”

不甚在意地拉起衣領，遮蓋住脖頸上的那一道紅痕，楚清筠貼近了珊瑚，以一種輕柔的聲音故意道：

“只要你的心在我這里，不管你犯了什么錯，我都將你視若親姐妹一般。我知道你不會背叛我的，對不對，珊瑚？”

而珊瑚，卻被這話嚇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好端端的，小姐怎的突然提起背叛一事？

難道她察覺到了什么？

可她實在是太了解小姐的性子了，若小姐真的察覺到什么，定不會像現在這般冷靜。

珊瑚很快將這重顧慮拋在腦后，定下心神，正色道：

“奴婢永遠不會背叛小姐。”

若不是前世得知珊瑚早就背叛了她的真相，僅憑珊瑚如今這反應，楚清筠還當真以為她依舊對自己忠心耿耿。

只可惜，平時與她如同姐妹一般親近可信的一個人，卻在最后對她張開了獠牙，露出了素日不曾顯現過的陰險面目。

但論演戲，楚清筠也不遑多讓。

她握緊了珊瑚的手，以一種赤誠又依賴的眼神看著她道：

“我當然知道。在這府中，如今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一個人。”

說完，楚清筠又擺出一副為難的神色，糾結道：

“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叫你做這件事……可我遇到了大麻煩，珊瑚，你幫幫我，可好？”

聽到這話，珊瑚腦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要收集了消息往楚夫人那邊遞。

楚清筠自是知道她心里頭在想什么，接下來的一番話更是徹底打碎了珊瑚心里頭的僥幸：

“這件事對你我來說極其重要，若是成功了，我們便能徹底擺脫這座牢籠，我便放你同你心里頭那人遠走高飛。

可若這件事走漏了風聲，不止是我，還有你，任何和我有關系的人，都要受到牽連。”

早在聽到前半段時，珊瑚心頭便已多了幾分意動。

至于楚清筠后面所說的危險，珊瑚渾然不在意，只心里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小姐開出的條件實在誘惑，同楚夫人這邊全副身家都被拿捏的情形相比，顯然跟著小姐辦成她嘴里的那件事的結果要更好一些。

為了保險起見，珊瑚心里頭暗暗想，先在楚夫人那頭瞞下此事，待此事有了失敗的苗頭，她再去向楚夫人告密也不遲。

這樣，不管在哪一邊，都覺得她是忠心耿耿的。不管哪一方成功，都少不了她的好處。

于是珊瑚恭敬地擺出一副盡心盡責的模樣來，探聽道：

“小姐遇上了什么麻煩？奴婢愿為小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那就好辦了。”

楚清筠歡喜地笑了起來：

“前些時日，我因魏小侯爺同宋世子生了嫌隙，如今宋世子有意迎娶我上門，想來我也該切斷了同魏小侯爺的聯系才是。”

她故意做出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羞澀道：

“宋世子一心為我，不惜舍了自己的前途來娶我，我又怎能叫他失望？所以，我約了魏小侯爺于今日未時在梨園相見。

只是我思來想去，總覺得自己出面同魏小侯爺相會，到底是污了清譽。所以想著叫你去幫我遞個話，與他保持些距離，也就罷了。”

說完，楚清筠瞧著珊瑚臉上恍然大悟的神情，特意加了籌碼，蠱惑道：

“若此事成了，宋世子與我的隔閡也就散了，來日我當上世子夫人，一定成全了你們的婚事。

可若是世子心中芥蒂太深，反而會責罵于我們，待母親知道后，我們是一定要受罰的。”

想到楚夫人懲治人的手段，珊瑚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本來想借機告密的心思，在這會兒也消失了個干凈。

在這一刻，她下定了決心，為那個成功之后會實現的愿望，也為了自己：

“奴婢一定為小姐將此事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