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李明遠猛地驚醒，耳邊回蕩著一陣刺耳的鐵軌摩擦聲，車廂震動得厲害。他睜開眼，視線里滿是模糊的光影，腦袋像是被錘子砸過一樣暈沉。他伸手摸了摸身下硬邦邦的座椅，觸感冰冷，不是自己那張熟悉的真皮沙發。

“這里是……哪里？”

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坐在一節老式綠皮火車的硬座車廂里。座位的靠背刷著掉了漆的綠色油漆，窗戶半開著，呼嘯的風帶著土腥味灌進車廂里。斑駁的鐵窗外，是一望無際的田野，金黃的麥穗在陽光下晃動，時不時能看到幾間矮小的土坯房。

李明遠呆住了。

“火車？綠皮車？不是吧，這種老古董不是早就停運了嗎？！”他喃喃自語，心里猛地涌上一股不安。

他抬手想揉揉眼睛，卻看到了自己的雙手——那是一雙細嫩的年輕手掌，沒有歲月留下的皺紋，也沒有平日敲鍵盤留下的薄繭。他的心猛地一沉。

“這是我的手？！”

李明遠迅速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時，幾乎倒吸一口冷氣——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襯衫，胸口還別著個舊式的紅色鋼筆，腳上是一雙布鞋。

他喘息著，伸手去摸口袋，掏出來的東西更是讓他瞪大了眼。

一張皺巴巴的火車票，上面印著的日期赫然是：1980年6月15日。

“1980年？開什么玩笑！”

他整個人僵在座位上，腦海里像是有無數炸雷在轟鳴。他分明記得，自己昨晚還在加班，給公司趕一份年度財報，累到深夜。可一覺醒來，竟然坐在了一節1980年的火車上？

“不，這不可能，肯定是個噩夢！”李明遠低聲呢喃，雙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不是夢！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留著齊耳短發的青年推了推他，聲音帶著不滿：“喂，你發什么呆呢？快收拾收拾，車到站了！”

李明遠猛然回頭，看到那個青年長著一張樸實的臉，穿著一身灰撲撲的中山裝，笑起來帶著濃濃的鄉土氣息。

“到站了？”李明遠下意識地重復。

“你這人怎么回事？不是說回家種田的嗎？睡糊涂啦？”青年拍了拍李明遠的肩膀，笑道，“咱們到南平站了，快點下車吧！”

“南平站？”李明遠喃喃自語，他的腦海里隱約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南平，是他老家的縣城，一個他已經十多年沒回去過的小地方。而此時，眼前的這個青年，竟然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你是……誰？”李明遠不確定地問道。

“誰？你小子真睡傻了啊，我，趙大偉啊！咱們可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你怎么連我都不記得了？”趙大偉笑得有些無奈。

趙大偉……趙大偉！這個名字像是一顆石子砸進了李明遠的大腦湖泊里，他的記憶翻江倒海，慢慢浮現出一段塵封的畫面。

趙大偉是他小時候的玩伴，后來因為家里窮，早早輟學去打工，兩人自高中以后就斷了聯系。而現在，這個早已模糊在記憶中的人，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李明遠只覺得一股涼意順著脊背直竄上頭皮

難道我真的穿越回了1980年？

“喂，愣什么神？快走啊！”趙大偉一把拉起他，拽著李明遠走到車廂過道。綠皮火車緩緩停靠，車外的站臺上人聲鼎沸，穿著粗布衣服的人們提著竹籃、蛇皮袋，扛著大包小包，步履匆匆。整個站臺混雜著濃烈的汗味、煙味，還有蒸汽機車散發的煤油氣息。

李明遠被趙大偉拉著下了車，踏上站臺的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巨石壓住了一樣。

放眼望去，站臺上的人，環境，甚至那一聲聲用大喇叭廣播的普通話，一切都和他在紀錄片里看到的1980年代別無二致。

這不是夢。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理清楚眼前的局面：

我為什么會穿越到1980年？這里發生了什么？我現在該怎么辦？

“愣什么呢，快點啊！”趙大偉的聲音把他從沉思中拉回。

李明遠順著人群的流動往站外走去，眼前的景象越發讓他確認。

時間，真的回到了那個沒有互聯網、沒有高樓大廈、沒有智能手機的時代。

站外，是一條土路，路邊停靠著幾輛破舊的解放牌卡車。人們一臉風塵仆仆地往各個方向走去，有人挑著扁擔，有人拉著板車，一切都透著艱苦與樸素。

“我們走吧，回村里。”趙大偉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一笑，“你媽昨天可還念叨你，等著你回來幫忙呢。”

李明遠腳步一頓，抬起頭看向趙大偉：“你說什么？我媽？”

“可不，你小子在縣城讀書幾年，差點忘了自己姓啥啦？”趙大偉擠了擠眼，笑著說道。

聽到“媽”這個字，李明遠的心猛然一顫。

母親……那個溫柔、辛苦又嘮叨的女人，早在他二十五歲那年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病離開了人世。而現在，他竟然還有機會回到1980年，見到年輕時的母親？

李明遠的喉嚨有些發緊，腳步也變得沉重。

“走啊，還愣著干啥？趕明兒村里還等著你下田干活呢！”趙大偉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李明遠回過神，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喃喃：“好……回家。”

夕陽西下。

李明遠坐在趙大偉的板車上，一路顛簸著回到了南平縣下屬的東灣村。

村子不大，錯落有致的土坯房散布在田地間，炊煙裊裊升起。遠處的青山、近處的田埂，一切都籠罩在金黃的夕陽余暉中。李明遠望著這一切，心中百感交集。

這片土地，曾是他長大的地方。可自從他高中考上縣城的學校，后來又去了大城市打拼，就再也沒回過這個村子。

村頭的老榕樹下，幾個赤膊的孩子在追逐嬉鬧。看到李明遠，孩子們紛紛停下腳步，好奇地看著他，有的還小聲議論：“哎，那是誰啊？”

李明遠苦笑著搖搖頭，這幅場景他仿佛在哪兒見過。

“喂，你家到了！”趙大偉突然一扯板車，笑著說道。

李明遠抬頭看去，心臟猛地一縮

眼前是一座低矮的土坯房，屋頂蓋著破舊的瓦片，院子里還有一棵粗大的棗樹。

門口，一個穿著粗布衣衫的婦人正站在那里，瞇著眼往這邊看。

李明遠的呼吸停滯了。

那婦人不過三十多歲，頭發挽成了一個簡單的髻，臉上滿是歲月的風霜，但眉眼間的溫柔和善，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媽……”李明遠低聲呢喃，眼眶突然有些發熱。

“明遠？！”那婦人猛地瞪大眼睛，邁開步子走了過來，聲音有些顫抖，“你可算回來了！你這個死孩子，都快急死娘了！”

李明遠看著母親走近，淚水差點忍不住涌了出來。他張了張嘴，哽咽道：“媽，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母親一把抓住他的手，粗糙的掌心帶著微涼的觸感，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

這一刻，李明遠才真正意識到

他真的回到了過去。

村口的榕樹后，一道身影悄悄躲在暗處，冷冷地盯著李明遠的方向。

“李家那小子回來了？呵……這次可不能再讓他翻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