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邊境傳來的軍情，程乾心中微沉。

要說什么家國情懷，也談不上。但對于他來說，來到這個世界的時日也已不短，對于蠻人之殘暴久有耳聞。

千年以來，中原人和這些游牧民族便有無法調和的矛盾，北蠻垂涎中原沃土上的豐饒物產，建立了強大騎兵，雙方的爭端便從未止歇。

蠻人騎兵屠戮中州村鎮，所過之處必燒殺擄掠、洗劫一空，甚至喜歡將人頭堆成小山，剝皮剔骨，罪行罄竹難書。可想而知，若玉隴關城破，蠻人南下，大秦邊疆諸郡勢必陷入水火之中。

百年前秦元帝推翻前朝，定國后親率大軍北征，將蠻人打得分崩離析，不料經過多年養精蓄銳，北蠻又恢復了銳氣，近一年來屢屢犯邊，甚至給了大秦如此沉重一擊。

鹿原上發生的事情很快便傳遍了大秦，舉國震動。青州地處大秦最北境，大年初一民眾們便發現戰云壓頂，不禁對此事議論紛紛，雖然心情普遍有些郁悒，然則對帝國邊軍的信心還在。

“……”

“……”

嚴鉞離開后，嚴敖虎看著剩下的幾個親傳弟子，嘆道：“除了老小，怕是在今日之內，你們也會受到召令。”

果然，到了下午青州軍部便頒下了三級烽火令。

所謂烽火令，可以理解為大秦戰時的一種緊急措施，所有人員和物資調配，要優先于軍隊，具有一定強制性。

秦國十六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男子，無論是否習武，皆列兵籍，只要邊軍征召，須無條件入伍。當然，目前只是三級烽火令，只強制召集軍官，也就是伏牛境以上武者且過了秋試的。

伏牛境則是一道分界嶺，入伏牛境便有資格前去盛京參加秋試，根據成績賜予軍官身份，平時可以享領俸祿，特殊時期譬如現在，便要接受地方政府調配，根據官身參與到戰事，或領兵上陣，或發揮擅長。

前段時間陸紅雪、段成旭、宋佳燕南行歸來，都已獲得官身，所以此番程乾的師兄師姐們，都受到烽火令征召，不日便將啟程。

程乾也可以選擇即刻參軍入伍，但那便要從最底層的兵卒做起，無論在師父還是他自己看來，都并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所以暫時留了下來。如果軍部下發的是二級烽火令，那就由不得他不去了。

段成旭離去前，很有些遺憾地對程乾悄聲道，“師弟須記住，你還欠請我逛煙柳巷一次，眼下卻是無福消受了，唉……”

都什么時候了，還記得這些事情……程乾哭笑不得，隨后鄭重道：“放心，記得的。師兄此去可一定要萬分小心！”

一一告別完幾位師兄師姐，接下來幾日，武館的一百多名外門弟子，也陸陸續續走了將近大半。雖說在普通兵源方面，軍部暫時未做強制要求，但也開了口子，只要看起來不是太膿包，投軍便可獲得兵籍。

兵籍也是有豐厚報酬的。平時征兵的條件極為嚴苛，很多武者沒有那種機會。

嚴敖虎對此沒有任何意見，甚至鼓勵眾學徒積極參與，雖說如此一來武館的收入勢必銳減，但大敵當前，他自是以家國為重，

更何況，他從前也是從沙場上退下來的，對邊軍感情很深，不然也不會早早便打發自己兒子入軍磨礪。

偌大的武館，這些天一下子變得冷清了起來。

“阿乾，你隨我來。”

這日嚴敖虎將程乾喚至內院，一雙虎目將他來回打量，半是贊嘆半是疑惑道：“你已破了煉骨關是么？”

不愧是師父，同門師兄或許很難察覺，但嚴敖虎一眼便能看出他的體質變化，程乾恭恭敬敬道：“是，師父，僥幸而已。”

“當初收你入門時，便斷定你資質超然，天生的武者，但為師還是低估了你。”

“阿乾之武煉天賦，世所罕見，你大師兄差你甚遠！”

程乾聽了師父的話，耳廓微熱，我有系統當然不會跟你說……

“謝師父褒獎！”

“既然你已經入了煉骨關，”嚴敖虎撫須一笑，“該教你一些新的東西了，首先，便從這怒潮心法開始。”

“此法共有九重，你聽好……”

程乾聞言，不禁精神一振。

知道這套心法正是師父看家本領，他畢竟入門時間較短，在未破煉骨關之前，這等高階功法即便提前學了也沒啥用，因為筋肉骨膜沒有貫穿，根本無力承受。

幾個師兄師姐都已經修習了怒潮心法，而嚴敖虎不愧是云集郡一等一的武館名師，根據幾個弟子不同特性，因材施教，在此心法的基礎上再傳授不同武藝。

程乾記性很好，沒過多久便將這一心法完整口訣牢牢記下，接著嚴敖虎又授他一套拳法和步法，并親自示范數次，極為耐心，直到他徹底學會。

一連三日，程乾天不亮便起來苦練，嚴敖虎都親自到場指點。

程乾隱隱察覺到什么，試探著問師父，“您是不是也收到了烽火令？”

因為師父眉宇間顯得很有心事，故有此一問。

“那倒不是，”嚴敖虎傲然道：“軍部若想邀我出山，必然會派人客客氣氣前來請，豈會那般怠慢。”

程乾心說那倒也是，整個青州臻至擒象境的武修不超過六人。

玉隴關大將曹定邊，聽說也不過是擒象巔峰，堪堪摸到小宗師門檻。

嚴敖虎負手而立，望著院中幾株梅樹，嘆道：“我只是，憂心那些消息里，有說到魔宗強者云云，若果真如此，蠻人此次突然南侵，應該很不簡單！”

“師父，何謂魔宗？”

程乾忍不住問起。

嚴敖虎臉上掠過一抹極復雜的神色，有忌憚、有警惕、有厭憎……

“一言難盡，”他搖了搖頭，“總之，魔宗盡是些至奸至邪之輩，所修功法也詭秘難言，今后你若遇到……不，你最好永遠也別遇上。”

“還有一句話你記住，作為我的弟子，絕不允許墮入魔道，否則絕不會輕饒！”

程乾點了點頭，微微沉吟。

這時，下人前來稟告，軍部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