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外面冷，留下來過夜。”嬸嬸抱來一床厚被子，扔在床上，甩手便走，“回來也不說一聲，那么大人了都不會體諒大人，又多忙活那么多活。”

叔叔適時出現(xiàn)在門口，朝路明非擠眉弄眼。

“知道了嬸嬸，下次回來我一定提前說。”路明非想，叔叔嬸嬸一樣也沒變，嬸嬸的語氣和嫌棄的表情和當年一樣。

叔叔還是妻管嚴，一如既往的怕嬸嬸。

洗漱完關(guān)上房門，路明非呈一個大字平躺在床榻上，盯住天花板，眼睛一眨不眨，不知道在想什么。

客廳叔叔嬸嬸正在外面說話，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隔音不怎么好。哪怕他不想聽，他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明非是不是在外面受什么委屈了，”嬸嬸說，“突然跑回來。”

“能有什么委屈，都那么大人了，外面那點風風雨雨扛不住還怎么當我‘老路家’的男人。”叔叔大大咧咧，讓嬸嬸別多想。

嬸嬸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么，轉(zhuǎn)而說起路鳴澤，說不知道他在異國他鄉(xiāng)過的好不好，又念叨一些家常小事，碎碎的散散的拼湊起日復一日的生活。

外面寒風穿枝過梢，街道已經(jīng)沒有行人走動，不像繁榮的市中心，無論多冷多深的夜，總有些人出沒。

要么是去加班的路上，要么是在下班的路上，反正各有各的原由。

原來嬸嬸也會擔心他么？蓋著散發(fā)陽光氣味的被子，暖意漸漸涌上心頭，路明非閉上眼睛，聽著聽著睡著了。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是個周末，路明非按照往常跟叔叔嬸嬸下樓吃早餐。

吃完早餐叔叔嬸嬸準備去超市逛逛打折商品，而路明非則是掃了輛單車準備踩著去往古德里安教授留給他的地址。

掏出地址又看了一遍，記憶有些模糊，可他好像去過，細細想來又摸不著頭腦。

幾年后，有很多事情記不得了，包括那些刻骨銘心曾經(jīng)一度以為不會忘卻的。

冬日清晨，街道上顯得格外清冷，寥寥無幾的行人多數(shù)匆匆忙忙。

路邊的樹木褪去葉子，只留下干枯的枝椏向天空伸展，上面結(jié)著薄薄一層凍霜。

估計得要等到中午太陽高高升起，氣溫稍有回暖，大家才會出門。

路明非將垂下的圍巾重新包住下半張臉，繼續(xù)蹬著腳踏車。

沿著湖濱的小路騎了一陣后，白色的建筑群赫然映入眼簾，清一色都是裝修精簡大方的二層小樓。

這種建筑風格幾年前曾經(jīng)在國內(nèi)市場風靡一時，后面沉寂下去，近年來又重新開始流行起這樣的風格。

車輪碾過花園的鵝卵石小道，停停走走，循著地址，最終停在了最高一棟帶著不小院子的別墅旁。

遠遠的，路明非就看見一道瘦高的人影屹立在門口，好像石像般守望著什么的到來。他推著車緩慢靠近，待看清那人容貌后，臉上漸漸浮現(xiàn)不可思議的神色。

“楚子航？！”

“古德里安教授說你今天可能會來。”

“所以你在門口等我？”路明非誠惶誠恐，何德何能讓楚子航等我？這可是仕蘭中學的傳奇人物，放在以前，自己只能遠遠的觀望。就算楚子航畢業(yè)多年，路明非相信現(xiàn)在校園里仍舊會流傳他的事跡。

這可是集才華、智慧、帥氣等等各項全能的猛人！

“沒事，就當鍛煉了。”楚子航淡淡地說。

“你真的是楚子航師兄么？你也在卡塞爾學院學……屠龍？”路明非覺得自己在做夢，在想要不要給自己來上一巴掌看看能不能清醒過來。

他記得楚子航的確是高中畢業(yè)后選擇了出國留學。

那會校園里還流傳了有一段時間，夢女們四處使勁打聽楚子航去了哪國哪間學院，試圖讓家里人發(fā)發(fā)力，也跟著過去，之后多處查無此人才不了了之。

楚子航點點頭，走回院子。

路明非像小跟班一樣跟在楚子航后面，從跨越那扇古色古香的厚實大門開始，便好奇地打量起這棟城東最大的豪華別墅。

心想不愧是有錢人家里，草坪在冬天還泛著綠意，還有十幾盆多肉植物，此時正在陽光底下享受日光浴。

他記起來為什么這個地址那么熟悉了，高中時代楚子航過生日搞燒烤，邀請了很多社團代表參加。而他......不是其中一員，只是幫陳雯雯送完了生日禮物，然后在院子外面隔著高墻聽里面的歡聲笑語鶯鶯燕燕，使勁吸兩口飄出來的烤肉香味就離開了，甚至都沒能啃上半只雞翅。

客廳沙發(fā)，路明非覺得自己的頭轉(zhuǎn)的都快扭斷了。很多東西只在電視劇里見過，包括屁股下正坐著的沙發(fā)都是高檔貨。

自己生活過，也想過買房子搞裝修什么的，這樣一對比下來，簡直完全沒有可比性。

更糟心的是，他計算過，在這個只漲物價不漲薪水的年代里，以自己綿薄的收入，再除去每月必須從中支出的房租水電以及日常的吃吃喝喝等等。

哪怕是再當上十年牛馬，恐怕都難以支付得起買房的首付。

“古德里安教授給我們指派了任務。”楚子航說完回到樓上房間，再下來時背后背著高爾夫球桿的袋子。

“這么快就要去屠龍了么？”路明非一下子瞪圓了眼睛，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你背著的不是什么屠龍武器吧？一不小心就能毀滅世界那種。”

楚子航拉開高爾夫球桿袋的拉鏈，露出一把少年宮用來練習的木刀。

“不是，是去BJ接一個新生。”楚子航說，“跟你差不多，也是就讀研究生，不過別人是自主學完本科相關(guān)課業(yè)然后主動聯(lián)系了學院。”

路明非松了口氣。

二樓突然有人沿拐著彎的樓梯跑下樓，大冬天里光著雙腳，一身毛茸茸的睡衣，一把跳到楚子航身上掛著，嘴里模模糊糊嘟噥：“子航不乖，昨天才回來，今天又要走。”

路明非有點懵，心想楚師兄那么快就結(jié)婚了么？自己是不是應該回避一下比較好......他眼觀鼻鼻觀心，雙手放在大腿上，儼然一副憨厚老實人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