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溪踉蹌扶著墻，一股錐心的痛從肋間不斷擴散。

他抿緊嘴唇，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可惡，傷口又裂開了么……”

腦中思緒翻涌，卻只能苦苦撐住不倒。

頭頂是灰暗的曲面管道，偶爾閃幾道白光，極度冰冷。

他吸了口渾濁空氣，咳嗽聲回蕩在狹窄通道。

這里是被AI主腦“赫爾墨斯”拋棄的下層管廊——重重廢棄設施互相疊壓，外圍潮濕腐爛，無人問津。

沒有人會關心他在這里死活。

他用手背擦去唇角血漬，扶著一根殘破的鋼梁繼續往前走。

暗道深處不時滴落水滴，敲在鐵板上發出沉悶回響。

“這地方……真是難聞。”

他皺眉忍耐惡臭。

管線破損處冒出化學氣味，讓人頭皮發麻。

沒想到在這座都市表面的“整潔和諧”背后，下層竟是這幅模樣。

腳下一軟，他險些摔倒。

“喲，有活人啊？”

身后一道清冷的年輕聲音響起。

薛溪僵住，半轉身握住劍鞘。

眼前一閃。

昏黃燈光下站著三人——

前頭是個身材修長、頭發亂糟糟的青年，臉上不見血色；他身后跟著個矮壯漢子和一位紅發女子。

三雙眼睛都盯著薛溪。

氣氛緊繃。

“你別亂動，”那青年揚起手中螺紋槍管，“我們也不想多生事端。”

紅發女子瞄了瞄薛溪渾身血跡，“有人在追你么？看這樣子，好像活不了太久。”

青年依舊謹慎：“喂，你是誰？”

薛溪努力擠出聲音：“我只是意外來到這里的旅人罷了。”

三人對視。

青年表情放松幾分：“呵，我覺得你說的不是實話，你也是反抗赫耳墨斯被驅逐的吧。”

那紅發女人上前，看他直流血的腹側，“真是慘得要死，你要不先隨我們去處理一下傷口？在這里，只有加入我們才有機會活下去。”

薛溪心里警惕，但更明白自己快撐不住了。

“好……”

他想盡量平靜回答。

女人對矮壯漢子打了個手勢，“回去叫小蘭姐準備急救包，順便找零哥，讓他查查這個人進來的那個入口附近街道的監控。”

矮壯漢子點頭，迅速轉身小跑離開。

青年拿著槍管頂在薛溪背后：“別耍小花樣，要是被零哥查出來你是赫耳墨斯的人，你就死定了。”

女人拍了拍他肩膀：“走吧。”

他點頭，由對方半扶半架著往通道深處走。

一路可見排水溝和斷裂機械臂散落，到處都是臭味。

青年名叫凱，指路時補充道：“我們是下層的孤立者，有的人是被赫爾墨斯判定無用的棄民，也有的人是不愿被赫爾墨斯植入腦機的反抗者。”

“總之都被趕到這里自生自滅，上層完全斷絕我們的補給，我們只能從那里偷和搶。”

薛溪咳嗽兩聲：“原來如此。”

他并不多話，節省體力，只在心底稍做記憶。

穿過幾扇銹蝕鐵門，眼前忽然現出一片勉強算是“聚居區”的開闊地段。

幾十頂簡易棚屋圍成半圈，房頂用破舊金屬板搭建。

四下有稀疏燈泡懸吊在管線上，微弱電力讓整個區域像廢墟游樂場。

數十號人或坐或立，警惕地盯著這陌生來客。

這里的人或多或少身體存在某些缺陷。

有人先天智力不足，被AI評定“無法就業”而被拋下。

有人高齡卻得不到永久醫療卡，一旦失去勞動價值就被“自然淘汰。”

還有人遭遇事故，失去雙腿，申請義肢補貼卻被系統判定“不經濟”，最終被拋棄至此。

昏黃燈泡下，他們三三兩兩抱團取暖，目光呆滯或木然。

“把他放到那邊臨時醫護點。”

紅發女人示意最左側的一間棚屋，“小蘭姐在那里。”

然后帶薛溪進屋，迎面一個看似三十多歲的短發女子迎來。

她瞄了瞄薛溪傷口，皺眉：“傷得很重啊……好，我盡力。”

說完從架子上拿下不多的藥物和紗布，示意他躺到一張破臺子上。

薛溪脫下外套，腹部血淋淋的繃帶讓護士姐倒吸口涼氣：“你是怎么熬到現在的？失血不少。”

他苦笑：“死不了。”

女人邊拆繃帶邊說：“我們這里可沒上層那種先進醫療儀器，我只能先止血、消毒，你得自己扛住。”

片刻后，小蘭簡單給他清洗，用消毒水和廉價止痛針捅了下去。

薛溪痛得額頭冒汗，卻勉強咬牙撐著。

紅發女人替他倒來碗熱水：“你叫什么名字？”

“薛……薛溪。”

女人點點頭：“我叫陳菱，剛剛拿著槍的叫林凱，以后你還會見到零哥，他是咱們這里的頂級黑客。”

薛溪心神一震：“黑客？”

陳菱扯起嘴角：“沒錯，要不是他能在系統里動手腳，帶著我們去上層偷些物資回來，這里的人早就都死光了。”

小蘭姐收拾血污，插話：“我們就是不想被植入腦機，才逃到下層，掙扎活著。”

“難不成你們在和上面的機器人對抗嗎？”

陳菱卻搖頭：“對抗？沒那本錢，只是努力讓我們餓不死。”

她笑容里帶苦澀，“頂多是小打小鬧。”

這時凱也走進來，拍拍薛溪肩膀。

“零哥調過監控看了，你小子有點東西啊，能從那些巡邏機器人手里逃出來。”

“你先安頓幾天，等身體好些，也幫我們做點事，畢竟我們資源有限，不養有手有腳的閑人。”

薛溪沉默：“明白。”

小蘭姐忙完后，遞來一瓶發霉餅干：“湊合吃吧，現在只剩下這些了。”

薛溪輕輕點頭：“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