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底部的青銅齒輪發出沉悶的轟鳴，七十二盞人皮燈籠同時轉向祭壇。陳智仁赤腳踏在凝結著血晶的地磚上，身后三百名教眾的呼吸隨著齒輪節奏逐漸統一。

“今日起，血海教立十二地支殿。“他袖中飛出十二枚青玉令箭，每支都纏繞著不同形態的血絲，“趙明峰。“

黑袍老者應聲出列，腰間懸掛的七十二枚銅錢突然泛起幽光。那些銅錢表面浮現出各派暗樁的容貌，正是他多年經營情報網的法器“窺天鑒“。

“子鼠殿主，掌總務調度。“陳智仁將刻著鼠首的令箭按進他眉心，“你殿中需設天機、地脈、人傀三司。每月初七，我要看到各州郡糧價波動與修士動向的關聯圖譜。“

趙明峰周身騰起黑霧，霧中幻化出三百只血色老鼠虛影。這些虛影竄入地宮各個角落，將堆積如山的賬冊、輿圖瞬間分門別類。最精妙的是三只銀須鼠靈，正用尾巴蘸著朱砂批注靈舟損耗清單。

“王二牛。“

佝僂老者拖著青銅鎖鏈上前，鎖鏈另一端拴著十二具正在互搏的血傀。這些血傀招式看似粗陋，但若是細看，會發現他們在模仿青陽劍派外門弟子的晨練套路。

“丑牛殿主，司練兵選材。“陳智仁彈指將牛頭令箭釘入他脊椎，“我要你在三年內，讓所有外圍弟子都掌握七種不同宗派的入門劍法——用殺豬刀施展的那種。“

王二牛突然挺直腰板，干癟肌肉如吹氣般鼓起。他撕開上衣露出遍布刀痕的胸膛，每道傷痕都滲出帶著鐵銹味的血珠：“稟教主，昨日新到的三百流民中，有十七人符合'種玉'條件。“

他說著扯動鎖鏈，十二血傀突然列成戰陣。最前方的血傀竟使出玄天宗秘傳“云手擒拿“，只是化掌為拳直取咽喉——這是陳智仁改良過的“殺豬式“。

陳智仁頷首，轉向正在用狼毫筆記錄會議的老賬房：“辰龍殿主暫由本座兼任，主功法推演。寅虎殿...“他故意拖長音調，目光掃過那個正在模仿瘸腿老狼的獨臂修士。

地宮穹頂突然砸下個鐵塔般的壯漢，他肩頭還扛著半只劍齒虎。鮮血順著玄鐵重甲滴落，在青磚上腐蝕出縷縷黑煙。

“屠烈來遲！“壯漢聲如雷霆，震得血池泛起漣漪。他撕下虎皮露出后背——那里赫然紋著青陽劍派刑堂的懲戒烙印，但此刻正被蠕動的青玉根須覆蓋。

“寅虎殿主，掌征伐殺伐。“陳智仁似乎早有所料，甩出的虎頭令箭直接刺入那猙獰烙印，“聽說你昨日挑了青陽劍派三個外門據點？“

“斬筑基修士九人，繳獲制式飛劍三十六柄。“屠烈單膝跪地時，鎧甲縫隙中掉出些帶血的玉牌，“按照教主吩咐，故意放走的那個女弟子身上已種下'血瞳'。“

祭壇上的血玉碑突然投射出畫面：某個正在御劍逃竄的青陽弟子眼中，隱約有蓮花狀血絲蔓延。這正是辰龍殿最新研制的“千里血瞳術“，通過情緒波動傳遞影像。

陳智仁屈指輕彈，七十二盞燈籠同時映出不同場景：有農戶打扮的教眾在田間用鋤頭演練劍陣；賬房先生撥弄算珠時暗結法印；甚至送菜老嫗的簸箕里，血參須正擺成微型陣法。

“卯兔殿主何在？“

從東側陰影中飄出個雙髻少女，她懷中的白玉兔竟長著人眼。少女每走一步，地面就綻開朵血蓮：“稟教主，三百偽裝成貨郎的探子已就位。這是玄天宗膳食堂本月的菜單。“她袖中飛出張油漬斑斑的紙，上面用湯水痕跡暗藏情報。

陳智仁鼻翼微動，從菜單的蔥燒海參配方里嗅到關鍵信息：“看來玄天宗大長老的寒毒又發作了。通知子鼠殿，把市面上的百年火蟾全換成雙瞳血蟾。“

趙明峰立即掐訣，三只銀須鼠靈竄入虛空。半盞茶后，千里外某座城池的藥鋪里，掌柜突然嚷嚷著要盤點庫存。

“巳蛇殿主。“

血池中浮起個籠罩在綠霧中的身影，他腳下踩著由無數毒蟲凝聚的蓮臺。最詭異的是他脖頸處盤踞的碧鱗小蛇，蛇信吞吐間竟發出女子輕笑。

“你帶人去接管南疆的蠱毒門。“陳智仁將蛇形令箭拋入血池，“三個月內，我要他們的'千蛛萬毒幡'插在玄天宗靈獸苑。“

綠霧中人影尚未回應，西北角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眾人望去，只見個肥頭大耳的廚子正手忙腳亂收拾陶罐，潑灑的湯汁里浮現出玄天宗暗樁的面孔。

“未羊殿主，這就是你選的人？“陳智仁語氣轉冷。

廚子渾身肥肉突然收緊，竟變成個面容陰鷙的中年文士。他手中湯勺輕揮，潑灑的湯汁瞬間凝成地圖：“屬下失禮。但根據最新情報，玄天宗在養殖場安插的'廚子'明日換班，這是最佳頂替時機。“

陳智仁眼中血蓮驟亮，湯汁地圖上立即浮現出六個紅點。每個紅點都對應著玄天宗暗樁的功法破綻，正是辰龍殿七天前推演的結果。

“申猴殿主。“

某個正在青銅柱上躥下跳的身影驟然僵住。那是個滿臉褶皺的老者，但身形靈活得不可思議。他倒掛在穹頂鑲嵌的骷髏頭上，懷里還抱著偷來的三枚血玉簡。

“把青陽劍派'流光劍典'的殘章補齊。“陳智仁似乎早已習慣這位殿主的做派，“用你上個月改良的'殺豬刀法'風格寫注釋。“

老者嘿嘿笑著拋出個酒葫蘆，葫蘆口噴出的劍氣竟在空中組成個持刀屠夫形象。這屠夫使出的招式看似粗鄙，卻暗合青陽劍派“流云十九式“的劍意。

“酉雞殿主。“

晨光突然穿透地宮穹頂，在血池上鋪出條金燦燦的光路。光路中走出個羽衣女子，她每根發絲都如同鍍金，腰間懸掛的十二個銅壺正發出晨昏定省的鐘鳴。

“該喚醒'他們'了。“陳智仁望向血池底部。

女子翩翩起舞，羽衣抖落的金粉落入血池。七十二具青銅棺槨同時開啟，里面沉睡的修士緩緩睜眼——這些竟是各派公布已隕落的長老，此刻瞳孔中都綻放著血蓮。

戌狗殿方向突然傳來犬吠，九頭渾身纏繞鎖鏈的尸魔犬拖來輛囚車。車里關押著個渾身貼滿符咒的修士，其袖口紋著的玄天宗云紋正在滲血。

“亥豬殿主，此人交給你。“陳智仁話音未落，陰影中滾出個肉山般的胖子。他脖頸上疊著三層肥肉，每層肥肉都睜開只渾濁的眼睛。

“搜魂還是煉傀？“胖子的聲音像是從腹腔傳出，“他神識里有三道自毀禁制。“

陳智仁并指如刀，突然刺入自己胸膛。當他抽出鮮血淋漓的手指時，指尖赫然捏著根跳動的青玉根須：“種到他的元嬰里，讓玄天宗親自處理這個'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