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態蒼白的臉似有些嗜血的瘋狂,眼尾微微紅暈,沁出冷冷的寒意。
除了他身邊的月壹月貳依舊守在他身邊,周圍亂成了一鍋粥。
害怕驚懼,迫切想要知道時晚究竟在哪里。
有人扯住了杏桃的頭發,把她拽到裴亦遠身前。
“殿下,她平日最得時姑姑寵信,她一定知道時姑姑去哪了!”
杏桃發釵凌亂,跪在地上,
“殿下,奴婢不知時姑姑的去向,可她一定沒有逃!”
時姑姑絕對不會如此匆忙地逃走,她的銀錢還放在原位。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時姑姑真逃了,她杏桃,也不知。
裴亦遠嗤笑著,
“哦?最得,寵信?”
沒人注意到太子如今在意的點。
只能看見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擦拭著泛著冷光的劍。
爾后,劍抵上杏桃的脖子,細細打量,似乎在思索著從哪里割,死的更快。
杏桃的身體劇烈的顫抖,摩擦到了劍,脖子劃出點點血痕。
裴亦遠看向四周,這里有她特意換上的合香,雖有檀香,卻又夾雜著令人微微清醒的薄荷香。
他微微皺眉,又突然眉目舒展。
帶出去殺,不就臟不了這味道了嗎?
杏桃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怎么死,但是被攆到承乾殿前的庭院之中,被月壹侍衛用劍架住脖子時,她突然覺得,死亡,離她很近。
裴亦遠端坐在臺階之上的檀木椅子上,聽著來報告的人沒有一個找到她。
時晚,再不到,你最寵信的,婢女,可就,一命嗚呼了。
咚,咚咚,咚咚咚。
“斬……”
斬的尾音還沒有落下,他就聽見一陣急促的鈴鐺聲。
熟悉又悅耳。
是他逃掉的,第一宮女啊。
時晚喘著氣,腰間的鈴鐺聲叮鈴作響。
從東宮門口其他人著急忙慌的聲音中她拼湊出了事件的原貌。
“殿下,請留劍!”
因為匆忙,聲音都有些顫抖沙啞,見到杏桃安全無虞,她立馬跪在承乾殿的臺階之下。
磕頭,仰頭。
“殿下恕罪,奴婢絕無離開東宮之意!”
裴亦遠起身,勾起一抹殘忍的笑,一步一步,走下臺階。
手里的長劍還噠噠噠的隨著他走動的步伐敲擊著地面,摩擦出些許火星。
就在只離時晚一個臺階的高度處,停下。
居高臨下地用劍尖挑起時晚的下巴。
“孤,為何要聽你的。”
狀似描摹一般,劃過她的下頜,耳廓。
時晚眼里的光變得暗淡,身子在顫抖,雙手無力地垂落。
一個牛皮紙包著的東西,從她衣袖中滾落,掉到裴亦遠身旁。
濃膩的甜香味從牛皮紙中散發出來。
滯澀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
“殿下,奴婢是去城南糕點房里學,學做糕點去了,”
聲音磕磕絆絆,讓人聽了十分憐憫,
“奴婢以為要好些天,沒想到不到一天,奴婢,學成了,這才帶著成品過來找殿下。”
裴亦遠眼里,有懷疑,可更多的是疑惑。
“為什么?”
時晚的身子還在發抖,卻強忍著控制住自己的身體,
“因為殿下之前說奴婢做的糕點一般,聽別人說城南有家糕點店做的桃花糕乃京城一絕,故而前去學習。”
“只是因為這個?”
多疑的人,別人一丁點的善意,都會被他懷疑成天大的惡意。
比如,此刻他在思考,這糕點里,會不會藏著,什么毒藥,甚至是比鳩酒還要毒的毒藥。
“不止。”
聽到她的回答,太子的嘴角噙著一抹笑,透著深深的寒意。
他就知道,她所求,并不良善。
“奴婢,想讓殿下開心。”
哐當一聲,劍掉落在地上。
寂然無聲的東宮響徹著這劍的嗡鳴聲。
“開心?”
裴亦遠盯著她的眼睛,說到要他開心的時候,竟溢出星星點點的光,燙得他的心,有些發燙。
“呵,愚蠢。”
一場鬧劇以裴亦遠這句話終結。
看到裴亦遠離開,時晚跪直的身體猛然癱軟。
杏桃扶住了她。
時晚上上下下看了一下杏桃,確認她無誤后,
“以后,離我遠點。”
杏桃怔愣了一瞬,跪地,抱著她,
“時姑姑,你也不要我了嗎?我這條命是你救的,你若是不要,我……我還活著作甚。”
時晚頭疼得皺了皺眉。
她不能也不可以牽扯到杏桃。
“你以為,我當初想救你嗎?不過是想找一條賣命狗,在我身邊好生侍候著我而已。
怎么,還感激上了?真是可笑極了。”
譏諷的語氣,像一把尖刀,刺中了杏桃的心。
時晚是她最敬重最愛戴的人,如今這一句話,可謂是刮心剔骨!
時晚撥開了她的手,撿起那糕點,一步步走入承乾殿。
呆滯的杏桃卻覺得,她的時姑姑,快淹沒在了這高高大大的宮殿之內了。
透過開著的窗看見這一幕的裴亦遠,笑了,感覺找到了趁手的玩具。
殊不知,時晚,掩下的眼里是怎樣的情緒。
眼底,只有破釜沉舟,只有勢在必得。
東宮有條不紊地繼續著原狀。
剛才的那些事,仿佛從未發生,被人遺忘在了角落之中。
如果沒看見有那么一個身著淡粉色衣服的宮女匆忙離去的話,是這樣的。
時晚一臉沉重地看著畫意的背影,她也沒想到,畫意才是太后的人。
罷了罷了。
——慈寧宮
“當真?”
一個眼角有細紋的人斜躺在貴妃椅上,周遭跪著兩三個宮女為她捏腿捶背。雍容華貴的服飾也無法壓住她滿臉的算計與精明。
這是當今的賢德太后。
“太后娘娘,從畫意那里傳來的消息,確實如此,太子殿下,被一大齡宮女左右心緒。”
“好,好極了。繼續盯著,這孽子,遲早有一天,哀家,要手刃了他。”
手里捏著的佛珠被她扯碎,掉落在四周。四周的宮女惶恐地跪地尋找著。
“殿下,奴婢做的糕點,可有進步?”
時晚收斂了所有的利爪,乖順地看著裴亦遠咀嚼糕點。
裴亦遠緘口不言,竟有不準備搭理時晚的架勢。
時晚:果然是個小孩子心態,她真的是把這人當兒子哄!等找到機會逃出去了,她必定!算了,她也干不了什么。
時晚眉眼彎彎,取出一塊手帕,無意識地往裴亦遠嘴角擦拭。
碰到的那一瞬間,兩個人都定住了。
裴亦遠挑眉,聞著手帕上的梔子香,搭住時晚的手,就著她的手,輕輕擦拭著嘴角不經意沾上的糕點碎屑。
眼睛甚至,對上時晚的眼睛,鼻子,嘴唇。
甚至往脖子下看。
時晚想要掙脫他的手,卻被捏得更緊。
有種,被他用眼神狎弄的感覺。
這個想法一出現在時晚腦海里,她感覺自己太陽穴突突突地跳,警鐘止不住地響。
時晚心里升起了寒意。
使了巧勁,掙脫裴亦遠的手,匆忙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