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湟水兩岸已旌旗獵獵，有言道，“兵過一萬密密麻麻，兵過十萬無邊無涯。”

從空中看下去，湟水邊的羌人就如同螞蟻軍團一般，只看得人頭皮發麻。

漢軍陣中，不少新兵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握著武器的手心沁出冷汗。

竇固金甲紅氅，立于高坡之上，望著羌人如潮水般漫過草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拔出佩劍，劍鋒映著朝陽，寒光凜冽：“諸君羌人十萬又如何，不過是些土雞瓦狗一般的東西而已，當年霍驃騎八百騎破匈奴萬帳，今日我漢家兒郎五千鐵騎，亦當踏平羌虜！”

漢軍陣中頓時爆發出震天動地的吼聲。

五千鐵騎同時舉起手中的武器，金屬反光連成一片耀眼的銀浪。

最前排的大戟騎兵開始用大戟敲擊地面，沉重的撞擊聲如同悶雷滾過大地。

羌人陣中，允康站在由八頭牦牛拉動的戰車上。

他舉起鑲嵌綠松石的銅鉞，十幾個巫師立即搖響人骨制成的鈴鐺。

“漢人只有區區五千，而我有十萬勇士，不管怎么說優勢在我……”

他用羌語嘶吼，“殺一個漢騎賞三只羊，殺漢將者賞十個女奴！”

羌兵聞言，也是紛紛舉刀嚎叫起來，聲勢看起來也頗為驚人。

晨霧突然被箭雨撕裂。漢軍前鋒的三百大戟騎兵率先發起沖鋒，戰馬踏地的震動讓河灘上的鵝卵石都在跳動。

允康在第一時間就下達了防守的命令，在他看來區區數百漢騎，再強又能強到哪里去。

只要擋住了漢軍第一波沖擊，那么就是他全面反擊的機會。

“我有十萬勇士，就算腳踩馬踏也定能擊敗眼前這支漢軍！”

其實不僅僅是他，他身邊的其他羌人豪長也同樣不認為自己會失敗。

許多人都已經盤算著全殲了這支漢騎自己能夠分得多少鎧甲軍器。

他們看著漢軍騎兵身上的甲胄已然是垂涎欲滴。

但夢想總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這些羌人已經很久沒有見識過漢軍騎兵的威力了。

羌人第一道防線像爛布般被輕易撕開，漢軍騎兵的長戟所過之處，殘肢斷臂漫天飛舞。

羌人雖眾卻完全擋不住這些大戟騎兵的沖擊。

“兩翼合圍！”

傳令兵的令旗猛地壓下。

左右各一千輕騎兵突然從側翼殺出，他們手中的復合弓連續發射，箭矢穿透羌人的皮甲發出“噗噗“的悶響。

羌軍陣中頓時人仰馬翻，被射中的戰馬發狂地撞進人群。

“反擊，必須反擊！”允康見情況不對，立即帶領手下騎兵發動反沖鋒。

允康的戰車這時卻突然陷入混亂——漢軍的弩兵射中了拉車的牦牛。

受傷的牦牛發狂般橫沖直撞，將戰車掀翻在亂軍之中。

允康剛爬起來，就看見自己的親衛隊被漢軍鐵騎沖得七零八落。

“好好好！”

允吾城內竇林見漢軍騎兵竟然一擊就鑿穿了羌人的大陣，當即也下達了出擊的命令。

“二三子，出！”

允吾城門洞開，竇林率領的三千步卒如潮水般涌出。

這些被困多日的守軍像出柙猛虎，長矛組成的方陣像梳子一樣犁過潰逃的羌兵。

允吾城守軍的出擊也成為了壓垮羌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湟水漸漸變成暗紅色，浮尸堵塞處形成幾座駭人的“人橋”。

羌人諸部豪長，此時都顧不上別人一個個帶著自己部族之人，拼了命的向山林的方向奔逃。

……

班超將俘虜交予董承、劉歡，翻身上馬，對耿秉、張松道：“小榆谷尚在，若不除之，必為后患。”

張松抱拳問道：“不知司馬欲如何？”

班超目光冷峻：“某意趁其新敗，再襲小榆谷！”

“再襲小榆谷！”張松遲疑片刻，雖然覺得班超有些弄險，但最終并沒有出言反對。

耿恭則與他不同，毫不猶豫的就選擇了對班超的支持。

四百精騎悄然出營，沿湟水北岸疾行，眼看就要抵達小榆谷。

就在這時斥候來報：“司馬，前方五里，發現羌騎蹤跡，看旗號當是先零羌龍葵所部！”

班超勒馬，遠眺前方煙塵，冷笑道：“龍葵竟敢出谷列陣？正好省了我等攻谷的麻煩！”

“全軍披甲，備戰！”

漢軍剛剛完成戰斗準備準備，前方已經出現羌人的身影。

與此同時，龍葵也已經發現了漢軍騎兵。

不過他雖驚卻不慌，此時龍葵手中有著約千三百騎皆先零羌精銳，其中還有一個匈奴人的百騎隊。

“備戰！”

班超看向遠處的羌騎，猛地舉起右手，漢軍騎兵立即變換陣型——外圈騎兵摘下角弓，內圈騎兵將長矛架在馬鞍上。整個軍陣開始像磨盤般緩緩旋轉。

這正是大名鼎鼎的車懸陣，當初衛青就是依靠這個騎陣大破匈奴。

貳師將軍李廣利西征之時，上官桀也是用這個陣型以區區七百騎，大破康居萬騎，使得康居國王主動交出育成王，并向大漢稱臣。

“進！”

班超手中兵馬雖遠少有敵方，但卻是選擇了主動出擊。

“兒郎們，進攻，殺光漢狗！”

龍葵的羌騎在五十步外就開始放箭，但大部分箭矢都被旋轉中的盾牌彈開。

當雙方距離縮短到三十步時，班超再次下達命令。

漢軍陣型驟然加速旋轉，外圈騎兵在側身而過的瞬間射出箭雨，內圈騎兵則趁機突刺。

羌騎像撞上一臺絞肉機，前排瞬間人仰馬翻。

龍葵怒吼著直撲班超，他的青銅長矛帶著破空聲刺來。

班超側身避讓，環首刀與矛桿摩擦出一串火花。二馬錯鐙之際，張松的狼牙箭精準地穿過龍葵的咽喉。

見首領被殺，其余的羌人當即慌了，一個個調轉馬頭就跑。

“全軍追擊！”

漢軍騎兵跟著潰敗的羌騎直接殺入了小榆谷。

暮色降臨時，整個小榆谷已經完全被火焰和滾滾黑煙所籠罩。

班超擦去刀上血跡，望著谷中沖天火光冷笑道：“傳令收兵，讓這些蠻子記住——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河灘上，幸存的羌人正被漢軍驅趕著清理戰場。

竇固撫摸著繳獲的牦牛大纛，對身旁的竇林笑道：“明日派人給朝廷報捷，就說——斬首六千級，湟水為之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