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銘當然認不出尼婭蘭。

畢竟在游戲中，全名是【魔女的食指·大牧首·尼婭蘭】的BOSS，是個渾身上下都裹的相當嚴實，根本看不出樣貌的存在。

只是他認不出對方，尼婭蘭卻越看陳銘眼睛越亮。

她掰手指頭玩的頻率越來越高，光著的雙腳也忍不住蹭來蹭去，好像是得了腳氣然后傳染給了手一樣。

等到一臉嚴肅，早就發(fā)現(xiàn)了大牧首閣下前來的埃摩森，調(diào)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走到尼婭蘭的身前，這位目送陳銘獨自遠去的大牧首總算停下了躁動的四肢。

她看了一眼正準備開口說“參見大牧首閣下”的埃摩森，饒有興趣的搶先一步發(fā)出了質(zhì)問：

“你這個殘次品，竟然意外的干得不錯？你是怎么成功發(fā)現(xiàn)他的！”

“啊？”

埃摩森被尼婭蘭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問懵了。

他只是把當前的情形當成了“領導臨時視察工作”而已，根本沒想到尼婭蘭會問出這么一句。

剛才通過和陳銘的交談，埃摩森只覺得對方好像并不害怕他這樣的魔女教徒，而且還相當理解他這樣“失敗”的異變體，所以不由得多說了幾句，心里也順便將陳銘這個黑梭子雇傭兵當成了善意的陌生人。

結果轉(zhuǎn)頭到了尼婭蘭這里，話里話外的意思，好像都是在說……

“大牧首閣下，剛才那個人難道就是……”

“好了好了，沒你的事了，殘次品就是殘次品。”

也就埃摩森愣神的這段時間，尼婭蘭已經(jīng)搖著頭，失去了繼續(xù)談話的興趣。

她本來以為，自己麾下的這些信徒們，以極快的效率精準找到了隱藏在黑梭子雇傭兵之中的密探，然后還假意與對方交好。

這樣一來的話，教團對黑梭子就形成了信息差的碾壓，可以額外套出來不少好處。

沒想到這只是個腦補出來的誤會。

自己手下這個還保留了凡人情感的蠢貨，竟然只是碰巧和皇帝的密探談了幾句話而已，根本不知道那個人的真實身份……

想著想著，尼婭蘭又瞅了一眼已經(jīng)老實閉上嘴，不敢再開口的埃摩森。

如果沒記錯的話，好像也是這個人最先發(fā)現(xiàn)，那個農(nóng)婦羅娜與帝國密探有關系的？

嗯……

運氣似乎有點好？

尼婭蘭又開始掰手指了。

她沉吟著思考——法爾科姆天高皇帝遠，自己想要徹底將那個“祭品”吃掉，大約還需要一年左右的時間。

或許這一年時間里，還可以多吃一份餐前甜點？

尤其是那個餐前甜點，不僅成功的混入了黑梭子雇傭兵團的隊伍，而且還差點從自己眼皮底下溜掉……

“你。”

尼婭蘭忽然改變了主意，看了一眼陳銘已經(jīng)消失不見的鄉(xiāng)野小路，詭異的勾起了嘴角。

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了埃摩森。

“違反了教團的律令，三天之后自己去教堂申請報廢吧。”

.

.

“申請報廢”這四個字，對于本身就是魔女教團一員的埃摩森來說，并不陌生。

甚至可以說，當他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第一反應不是驚駭畏懼，而是一種“這一天終于來了”的如釋重負。

“殘次品”的命運，在被定義為“殘次品”的時候，就已經(jīng)注定了。

……

如果是陳銘這個還保留了玩家思維的人在這里，他聽到這句話，大約會相當詫異。

因為陳銘熟悉的終究還是游戲開服之后，那個豢養(yǎng)出眾多扭曲怪物的魔女教團。

他并不清楚帝國和教團徹底分道揚鑣之前，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狀態(tài)下，魔女教團內(nèi)部的一些殘酷律令——就比如這句“申請報廢”

作為以“禁止魔法力量被濫用”而立國的雷克西亞帝國，雖然明面上給出了所有國民“嚴禁任何人濫用魔法”的承諾，但是他們也確實是需要一支神秘側(cè)的力量的。

人數(shù)稀少的宮廷法師遠遠不能滿足需求。

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承諾定時對皇室公開自己在神秘側(cè)的研究成果的魔女教團，為了躲避正神教會的喊打喊殺，順理成章的與帝國媾和在了一起。

教團獻給帝國的第一個“見面禮”，就是陳銘在埃摩森身上看到的【魔女孢子】的職業(yè)！

魔女教團的教義是“食我血肉，得我庇佑”。

這里的“血肉”并非虛指，而是教團向魔女通過儀式獻祭祭品，然后切實能夠換來的鮮血淋漓的生肉！

教團說那些血肉是魔女自己身上的，吃了的人能獲得神賜的力量。

前半句不知真假，但是后半句埃摩森確實體會到了。

轉(zhuǎn)職之后，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看起來枯瘦如柴，但實際上卻能一拳摜死一頭壯碩的公牛，并且還擁有了類似于施法者的，名為“禁忌施法”的能力！

只是……如果他當初吃下血肉之后，能夠完全擁抱那些血肉所帶來的“副作用”，變成毫無感情的武器，那就更好了。

起碼，不必像今天一樣，作為教團中的“殘次品”被拋棄……

埃摩森走在街上，朝著自己在城中的一棟公寓走去。

因為早年被魔女教團看中的緣故，他得到了那么一處棲身之地。

只是往常能帶給這位神甫一些溫暖和放松的公寓，此刻卻越看越可怕，就像是擇人而噬的血盆大口。

“神甫大人，您回來了？”

沒等他走進屋子，就聽到身邊一個有點諂媚，但更多是熟識的聲音。

不用回頭，埃摩森也知道問話的人叫彭斯，是他這間公寓旁邊的鄰居，平時最愛做的事，就是恭恭敬敬且熱情的找魔女教團的神甫攀談。

彭斯這不是喜好交往，而是別有目的。

他會故意用這種風雨無阻的熱情，去探查教團的神甫中，接受了魔女賜福的孢子后，還有誰保留了凡人的情感。

埃摩森就是因為同樣熱情的回應了對方一次，所以才會被教團認定為“殘次品”的……

沒有理會彭斯，埃摩森一個人走進了家中，然后直接躺到了床上。

他已經(jīng)習慣了緊繃著肌肉，讓自己的每個步距都精準的如同尺子測量過一樣，只有回到家中以后，才能稍稍放松一些。

“申請報廢？呵……”

【魔女孢子】這個職業(yè)在玩家進入命運大陸的時候，已經(jīng)作為一項徹底失敗的研究，被教團和帝國雙方都拋棄了。

雙方給出的理由雖然都是“不夠先進，失去了競爭力”，但實際上真正的原因卻是這個職業(yè)是真的很費人命啊！

看看那些轉(zhuǎn)職成為【魔女孢子】的土著信徒們就知道了。

如果你不適配魔女的血肉，那么你就會當場暴斃；

如果你吃了沒死，但是也沒有轉(zhuǎn)職成功，那么你就會被當成下次的“祭品”廢物利用；

如果你恰好轉(zhuǎn)職成功了，但是卻反常的沒有變成失去情緒的武器，而是只能像埃摩森一樣，實力被卡在一個尷尬的高度，然后靠著偽裝度日。

這種“異變不完全”的“殘次品”，能用的時候用，一旦失去了用處，或者單純?nèi)堑纳衔徽卟婚_心了，那么等待他們就是“申請報廢”——前往教堂懺悔，剝離曾經(jīng)吃進肚子里的血肉。

在這個過程中，死亡往往才是仁慈。

“果然，人是裝不了一輩子的。”

埃摩森淡淡的自言自語了一聲。

他從床上坐了起來，不再掩飾自己激蕩在胸口的情緒，以及充沛的求生本能——大牧首尼婭蘭一番話就決定了自己的生死，現(xiàn)在能救自己的，還能有誰呢？

埃摩森仔細分析著剛才和尼婭蘭簡短的對話：

似乎一切的矛頭都指向了自己今天碰到的，那個溫和健談的黑梭子雇傭兵！

大牧首先是贊賞自己“找到了他”，然后又責備自己“沒有認出來他”……

“亂入的神秘人。”

埃摩森閉上了眼睛。

“原來你曾經(jīng)離我那么近……”

埃摩森是“殘次品”，所以他從來都不是真的失去了情緒。

在心里，他當然會畏懼尼婭蘭這個，據(jù)說是吞食了不知道多少塊魔女血肉的大牧首。

但是一旦虛假的面具被打碎，那么旺盛的求生欲就驅(qū)使著他，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性。

“你既然能把教團和黑梭子都耍的團團轉(zhuǎn)，那你就只可能是傳聞中的帝國密探了，那我……”

埃摩森忽然閉上了嘴。

他眼睛里綻放出流轉(zhuǎn)的精光，和“失去情感的武器”這類詞完全劃清了界限。

在“申請報廢”的壓迫下，這位處處晚了陳銘一步，差一點就可以靠著陳銘“高升”的魔女神甫，終于做出了一個“大逆不道”的決定！

“你不是奔著地牢里的秘密來的嘛？”

“好，我來幫你！”

一個初見端倪的，利用這短暫的三天時間和職務之便而展開的行動計劃，慢慢浮現(xiàn)在走投無路的埃摩森腦海。

他已經(jīng)想到了一個足以打動陳銘這個神秘人，不引起教團關注，還有機會讓自己免于被“報廢”的辦法！

埃摩森沖出了自己的屋子，好像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再需要遵守那些條條框框，能夠肆意展露自己“報廢品”這個身份所帶來的，充沛的凡人情感了。

他想到了尼婭蘭最后時候露出的詭異笑容，搖搖頭，將其拋諸腦后。

現(xiàn)在活命要緊，自己必須馬上再找到陳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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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yè)：魔女孢子——飽餐了魔女血肉的凡人，獻上了自己命運，成為魔女播撒向整個世界的一枚孢子，擁有了繞開施法規(guī)則而禁忌施法的能力】

【專長：禁忌施法——通過消耗自身血肉進行施法，施法能力隨職業(yè)等級而提升】

【“這褻瀆的味道真好，你是第一個品嘗的”——尼婭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