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莫云飛提到了云柔的名字，蘇婉婷突然覺得胸口有些堵，她就是不想去麻煩云柔，才自始至終沒有和她提過自己的困境，她知道自己如果跟云柔提了，她就是找霍司昂借錢，也會幫自己的。

可是蘇婉婷知道，自己家的事情，就是一個無底洞，她不能一次次的找云柔借錢，給她添麻煩。

她也不想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展現在熟悉的人面前，包括莫云飛，聽到他說自己自甘墮落的時候，蘇婉婷再也無法忍受了：“我自甘墮落？你從什么地方看出來我自甘墮落？你是莫家的大少爺，市值幾億的上市公司的大老板，任何東西對你來說都是唾手可得！但我不一樣！你以為我為什么會想要在這里做兼職？你以為我喜歡陪酒陪笑，喜歡被別人動手動腳嗎？我根本就不喜歡！但是我沒有辦法！”

說到這里，蘇婉婷已經有些歇斯底里了，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我在這里工作，并沒有作踐自己，也沒有看低自己的意思！我來這里賺錢，我覺得我是高貴的，起碼比你這種來享樂的人不知道高貴了多少！我又不是賣身，只是陪酒賣笑，做得好的話，一晚上有幾千塊錢的收入！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我一晚上就能賺出欠你的幾千塊錢，兩天就能賺出我和我爸的生活費還有房租水電費！如果不是為了這些，你以為我愿意來這里嗎？”

蘇婉婷實在是說不下去了，她努力遏制著即將奪目而出的眼淚，端起桌上的酒，干脆地一飲而盡，烈酒下肚，仿佛就能緩解她心中的憤慨。

莫云飛也感覺自己胸口悶悶的，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呼之欲出，他覺得今晚的自己也十分反常，以前他從來不會管這種閑事，何況對方還是自己的下屬。

但他今晚也確實是有些失態了。他深呼吸一口氣，語氣也放緩了一些：“現在我在你面前，不是老板，也不是客人，你就把我當成一個可以傾訴的陌生人，有什么想說的就說吧。你家里……到底怎么回事？”

蘇婉婷雙眼猩紅，她抬起頭看著莫云飛，眼里閃過一絲淚光，她拿起桌上的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知道，我告訴你也沒什么，反正我們家都已經這樣了，難道還怕被別人知道嗎？”

“霍司昂確實免了我們家的欠款，還幫我們還上了我爸之前欠下的高利貸，你以為我們家的債都還清了是嗎？”蘇婉婷凄慘一笑，“那你就想得太天真了！我爸他，根本就是個花錢的無底洞！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從哪里染上了賭癮，把家產賭光了不算，到現在了，還沉迷于打麻將賭錢……我在公司賺的那點工資，根本就不夠他賭的，我前男友和我分手的時候給了我一張卡，卡里是我倆談戀愛期間，我為他花的所有錢。他把錢還給我，我爸就能一夜之間全敗光！”

蘇婉婷越說越心酸：“你知道嗎？那筆錢，我原本想留著，給自己買套房子，因為我和我爸現在住的那個環境，實在是太差了，三教九流什么樣的社會渣滓都有，我爸在那里，每天只知道和小區里的小混混們在一起，除了打麻將就是喝酒，還記得，上次你在那個高檔餐廳見到我嗎？我那次是被逼著和我爸介紹的一個男的相親，可是你知道嗎？那個男的根本就是他打麻將的桌友介紹的，就是一個猥瑣男，還坐過監獄！但是我爸不在乎，因為那個介紹人說了，只要我爸介紹了我和那個男的認識，我爸欠他的賭債可以一筆勾銷！”

蘇婉婷露出了一個無比凄慘的笑容。

這件事也是她后來才知道的，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事情，比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當物品一樣賣更可悲的呢？

“我想逃離現在的生活環境，你明白嗎莫云飛？”蘇婉婷也懶得稱呼他“莫總”了，反正莫云飛也說，他現在就是一個可以傾訴的陌生人，“但是我逃不掉，你知道嗎？我每個月辛辛苦苦賺的錢，剛存到卡里，后腳就會被我爸拿去花的一干二凈，我收走了家里所有的銀行卡，改了密碼，可是我爸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依然能夠從我的卡上取走錢！我真的快要被他逼瘋了，我……我有，都覺得，干脆就這么跳下去算了……”

“你別這么想，”莫云飛開口，聲音晦澀，“別說這種傻話。”

蘇婉婷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莫名其妙的看著莫云飛：“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

莫云飛：“？”

“我才沒那么容易就輕生呢！”蘇婉婷說，“我說的是我爸！誰讓他每次都威脅我，說如果我不給他錢，他就要從樓上跳下去？結果每次都是騙我的！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在他第一次威脅我的時候，就讓他跳下去一了百了了！”

莫云飛突然有些無語。

剛才蘇婉婷那個語氣，怎么想都是要自殺的樣子，誰知道她腦回路一轉，居然來了這么一出！

“唉……”蘇婉婷喝得上癮，也不往杯子里倒酒了，直接對嘴開始喝，“想想也不知道我媽這么多年，是怎么忍受我爸的脾氣的。之前我總是不理解，為什么家里一出事，我媽就卷著錢跑了，現在想想……早知道當初，我就該讓我媽帶著我一起走。”

莫云飛就這么看著蘇婉婷一個人干掉了兩瓶價值三千塊錢的酒。到最后，她已經有些迷迷糊糊的了。

“你說你，花了這么多錢，這兩瓶酒開了蓋，就全都要你出錢了，結果……全都讓我一個人喝了……你還聽了我們家這么大的秘密，你說……多便宜你啊！”

莫云飛無語，誰真的想在這里聽醉鬼說話呢？

但是蘇婉婷現在喝醉了，不能和醉鬼講道理這件事，莫云飛還是明白的。

過了好久，蘇婉婷似乎也累了，她斜躺在沙發上，似乎是睡著了。

莫云飛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蘇婉婷，如果你真的想做兼職賺錢的話，我給你介紹一個，你把這份工作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