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那么沖動?”任知音瞪著眼珠子,責怪我殺掉降頭師。
我不小肚雞腸的人,但在沒有犯錯的前提下,如果有人指手劃腳,當然不會忍氣吞聲:“這個歹毒的混蛋,之前傷害那么多人,把他殺掉錯了嗎?”
“錯了!”任知音特別生氣,說話音量提高幾分。
我深深吸入一口氣,強制自己冷靜一點:“我哪里做錯了?”
任知音氣得牙癢癢,明顯不想搭理我了,掉頭沿著河邊走去。
我的心里很不服氣,扯開嗓門兒大吼一聲:“到底我哪里做錯了?”
任知音停下腳步,慢吞吞的轉過身子,說話的語氣很沉重:“只要降頭師活著,我們可以軟磨硬泡,或許他良心發(fā)現(xiàn),將會說出解降的方法。”
經(jīng)過任知音的提醒,這時我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中了絕降,隨時隨地都會發(fā)作。
一旦絕降發(fā)作,簡直生不如死。
那種滋味特別難受,我曾親身嘗試兩次,再也不想嘗試第三次:“我……的確太沖動了。”
任知音嘆了口氣,眼里出現(xiàn)淡淡淚光,憂心忡忡的說道:“既然你把降頭師殺了,往后只能自求多福。”
不要說是往后,哪怕就是當天晚上,我又嘗到痛不欲生的滋味。
當時剛剛吃過晚飯,我洗漱以后準備休息,忽然身子打個寒戰(zhàn),胃里像有東西蠕動。
這是陰陽降頭草,之前被我吞進肚子,居然沒被胃液消化,似乎正在茁壯成長,草根深入胃壁里面,草葉像要鉆出胃壁,痛得我是忍無可忍,沒過一會兒倒在地上。
痛。
劇痛。
胃里像有無數(shù)小刀,正在慢慢跳動一樣,絕情的劃破我的胃壁,出現(xiàn)陣陣劇烈的疼痛,痛感沿著神經(jīng)擴散,逐漸傳向五臟六腑。
整個肚子疼痛起來,好像火燒又像冷凍,那種滋味無法形容。
我實在受不了了,手捧肚子不停翻滾,先是撞倒茶幾上的茶杯,然后撞倒旁邊的凳子。
爺爺聽到凌亂的響聲,第一時間沖進堂屋,看見我在地上打滾,知道降頭又發(fā)作了,慌慌張張拿出朱砂骨。
我艱難的張開嘴巴,不顧一切咬住朱砂骨,肚子里的疼痛有所減緩,胃里卻又翻江倒海。
僅僅過了十多秒鐘,我開始上吐下瀉,弄得堂屋既臟又臭。
爺爺沒有嫌棄我,牢牢把我抱在懷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安慰幾句,說我一定可以度過難關。
站在我的角度看來,身中絕降不是難關,而是命中注定的劫難,只要現(xiàn)在度劫成功,今后將會大福大貴。
想法永遠那么美好,現(xiàn)實反而非常殘忍。
肚子里的痛感加劇,我忍不住來回翻滾,身上弄到嘔吐物,簡直就是臟得要命。
閻王爺,不要心慈手軟,快點取了我的命。
我兇狠咬住朱砂骨,真的不想再受折磨,只想閻王把我?guī)ё摺?
閻王十分無情,沒有把我?guī)ё摺?
我蜷縮著身子,痛苦的躺在地上,渾身上下輕輕顫抖,估計要比流浪狗更可憐。
或許過了五分鐘,抑或過了十分鐘,整個肚子不再疼痛,我有氣無力坐起身子,看見堂屋一片狼藉,恨不能把降頭師碎尸萬段。
降頭師已經(jīng)死了,被我親手殺死了。
這個歹毒的降頭師,就算現(xiàn)在與世長辭,同樣沒有放過我,留下一顆惡魔種子,在我胃里生根發(fā)芽,蠶食養(yǎng)分茁壯成長。
要么一個月,要么三個月,身上的養(yǎng)分會被掏空,繼而變得枯瘦如柴,痛苦而又絕望的死去。
當我變成一具尸體,陰陽降頭草刺穿皮肉,在陽光的照射下快速蔓延,讓我變成一個可憐的稻草人。
就算我很快會死,也不要被親人看見。
我咬緊牙關站了起來,準備打掃既臟又臭的堂屋,不料爺爺早已拿著掃把,催促我馬上去清洗身子。
我拖著笨重的雙腿,慢吞吞的走進廁所,洗了個澡躺在床上,感覺全身軟綿綿的,似乎隨時都會死去。
我沒有死去,只是靜靜躺在床上,直到第二天都沒下床。
見我奄奄一息的樣子,爺爺和任知音特別著急,先是出于好意關心幾句,然后準備替我解除絕降。
一旦有人中了絕降,就連降頭師都不可能解降,爺爺和任知音是在浪費時間。
這是我的真實想法,避免兩人感到傷心,并不至于表達出來。
又是傍晚時分,天色逐漸暗下,幾朵奇怪的云朵飄過,像是地府的牛頭馬面,準備把我?guī)щx美好的人間。
我努力坐起身子,正想下床靠近窗戶,爺爺開門走了進來,遞出手里一個飯碗。
碗里裝著一點粉末,黑糊糊的像是鍋灰,卻又隱隱散發(fā)紅光。
這是朱砂骨磨成的粉末。
爺爺提醒我一聲,叫我吞掉所有粉末。
吞下死人骨頭磨成的粉末,不用想都會心里發(fā)慌。
為了克制身上的降頭,或者說是保住性命,我卻沒有多余的選擇,只能硬著頭皮接過飯碗,抓住骨頭粉末塞進嘴里。
不要問我什么味道?
這很苦,心里的苦,根本無法描述,只能默默體會。
說來倒是比較神奇,當我吞下骨頭粉末,僅僅過了半個鐘頭,精力逐漸好了起來,可以下床自由走動,大概又過半個鐘頭,我已變得完好如初。
朱砂骨磨成的粉末,真的可以克制絕降,昭示著我不用再受折磨,甚至不會英年早逝。
意識到情況有所好轉,不僅我和爺爺很高興,連任知音都非常高興,一時笑得合不攏嘴。
接下來的日子,我像一個被呵護的病人,每天按時吞下骨頭粉末,身上的絕降再也沒有發(fā)作。
一切紛擾,似乎塵埃落定,我的生活回到正軌,又像當初那么平凡,只要有生意上門,就會替人撿骨遷墳。
生活不易,始終東奔西跑,就算那些警員都不例外,經(jīng)常來到村里走訪摸排,調查兩個小孩的死因。
兇手早已喪命,不管警員多么努力,永遠無法查明真相,至于兩個小孩的不幸遭遇,或許會變成懸案被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