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下去吧。”

葉清冉接過湯藥。

傭人離開后，她直接端著砂鍋，連湯帶藥全都倒進陽臺的花盆里。

戰溟全程面色冷淡地注視她的動作。

戰晨晨倒是瞪大眼，被她這么激進的反應嚇到了。

葉清冉解釋，“這湯藥對你的病根本沒用，反而長久喝下去，到時候雙腿寒氣加重，才會積重難返。”

戰溟凝視她，深黑的眼瞳里，有什么在翻涌。

“葉家的小姐，都這么懂藥理？”

葉清冉后背一僵，她在戰溟面前暴露得有些多了。

葉清冉迅速恢復面無表情的模樣，“葉家的女兒當然不用精通藥理，不過我天生對這些感興趣，多學點總沒害處。”

葉清冉竭力保持云淡風輕的狀態，但她時刻能感受到身后拿到如有實質的目光。

像是要看透她。

“葉家人知道你興趣如此獨特嗎？”

聲音從后面傳來，戰溟好像不經意詢問。

葉清冉干笑兩聲，“他們對我的事情向來不感興趣。”

同時開始不自覺地扣手心，腦子飛快轉動試圖轉移話題。

“推我去花園走走吧。”

“嗯？”

這話題前后跳脫得有些快，她有些反應不及。

戰溟又重復了一遍。

葉清冉松一口氣，推著他的輪椅往外走。

戰晨晨想跟著，剛一出門，被傭人帶去房間里學習外教課。

戰家家大業大，花園也比別人家的房子都大。

里面的小徑不好走，葉清冉推得很小心。

花園深處，越來越幽靜。

花香配著鳥鳴，還有流水的潺潺聲。

葉清冉不得不感嘆，這戰家人確實很會享受。

她推著戰溟來到花園深處，這兒有一處古亭，亭中擺了一方石桌。

不過，石桌旁已經坐了個人。

一襲白色西裝，矜貴雅致，背對他們而坐。

輪椅碾過地面，發出“轱轆轆”的響聲。

男人似乎聽到動靜，回頭看他們。

葉清冉也看清對方的長相，要論精致自然是比不上她身邊的男人，但勝在氣質獨特。

像清晨太陽還未升起時，林間攏起來的一團霧蒙蒙的煙氣。

縹緲、神秘。

白衣男子回過頭，視線先落在戰溟身上，瞳孔放大，有些驚訝。

盯著戰溟看了好一會兒后，才看向葉清冉，眸光瞬間亮了下。

“這就是葉小姐嗎？跟傳聞中一樣，長得確實很漂亮。”

葉清冉有生以來，不是沒有被人夸過漂亮。

但這是第一次，被一個男人，這么直白，眼神還如此真誠的夸贊。

胸口的小鹿小小地胡亂撞了一下。

“謝謝。”葉清冉低頭。

白衣男子目光更加肆意，更加坦蕩地打量她，仿佛只是為了證實他的話。

又好像是在單純欣賞一處美景。

戰溟轉動輪椅，身體似有若無地，擋在葉清冉身前。

微微蹙眉看向白衣男子，冷聲問，“這花園里的美景還不夠你欣賞的？”

就差把不高興寫在臉上了。

白衣男子唇角帶著淺笑，終于舍得移開目光。

開始聊正題，“戰家的產業，現在在二伯的打理下，已經越來越少，越來越衰敗，這要是再拖下去，戰家估計就快成紅樓夢里的賈府，垂垂老矣了。”

葉清冉好奇地打量這白衣男人，猜測著他的身份。

能跟戰溟一上來就聊生意的，應該多少也跟戰家帶點關系吧？

戰溟思索了幾秒，“戰家的產業，我會很快接手，你說的那種情況，不可能會發生。”

白衣男子可有可無地點點頭。

“那我就等著看你的好戲了。比起二伯，我還是更加看好你。”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氛圍還算愉快。

躲在花園暗處的蕭翠萍急得抓耳撓腮。

“這兩人怎么還聊上了？不行，不能讓這兩人聚在一塊！”

蕭翠萍拉過身邊的傭人，沖花園方向一指，“你過去，去給我湊近點打探消息，我要知道這兩人在聊些什么。”

戰溟跟白衣男子聊了沒一會兒，傭人們貼心地端過來水果盤跟甜點。

白衣男子看了眼端果盤上來的傭人，是個身材很不錯的年輕小姐姐。

“還真是貼心的好姐姐啊，我坐在這坐了一上午，都沒人管我的死活，他那個病秧子剛一來，就水果糕點齊齊端上來。”

“嘖嘖嘖，這個待遇差！我有點傷心了。”

嘴上說著傷心，水果糕點也沒少吃。

葉清冉本來也沒什么感觸，這會兒被白衣男子一提醒。

還真是，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兩人說話的時候，突然一呼啦簇擁過來這么多人。

戰溟暗自捏了捏她手指，無聲安撫她。

“我說病秧子，你那兩條腿是真的廢了嗎？以后不會到哪都要推著輪椅走吧？”

站在一旁的傭人暗暗豎起耳朵。

戰溟沉沉掃了他一眼，沒吭聲。

“哈哈！”白衣男子高興地捧腹大笑，“殘了好，殘了真好！你從鬼門關里都能撿回來一條命，現在不過折了一條腿，所以說，老天爺還是挺公道的。”

“我現在想想你四年前意氣風發的樣子，就更加開心了哈哈哈！”

戰溟眼刀射向白衣男子，冷笑，“總還有一成恢復的機會，你別高興得太早。”

白衣男子笑聲一頓，抬眼看他。

“哈哈，葉小姐，你聽到了嗎？他說他還有恢復的機會，一成的機會……嗯，不錯，我會好好等著，希望你能活得比我久一點，有生之年我還能等到。”

白衣男子笑得止不下來，眼角都帶淚。

等傭人來到蕭翠萍身前，將打聽到的原話，一字不差地全都說給蕭翠萍聽。

蕭翠萍暗自得意，“呵！阿溟這孩子，真是難為他了，被人當面這么損，他也沒生氣！估計那雙腿是真廢了。”

“什么一成機會，估摸著就是說出來挽尊的？哈哈，他越是這樣說，那就越說明，那雙腿是沒什么復全的機會了！”

蕭翠萍反而放下心。

回到臥室，管家過來敲門，送過來一碗湯藥。

是按照葉清冉的要求熬煮的。

葉清冉接過來，用小勺子舀了一勺，湊到嘴邊舔了舔，藥效還可以，“多謝。”

沖管家道了謝，她端著藥碗返回臥室。

戰溟在衛生間洗澡，她取了水果刀，劃開指腹，往藥碗里滴了幾滴血液。

之前沒有告訴老夫人的藥引，正是她常年被各種中藥喂養的“血”。

水韻草加上她的血，正是幫助戰溟護理病體的良藥。

等戰溟從浴室出來，葉清冉將藥遞到他手里。

戰溟瞥了眼濃黑的湯藥，沒說二話，直接一口喝完。

葉清冉挑眉，戲謔道：“不怕我下毒？”

戰溟放下碗，瞥她一眼，冷笑，“你還沒這個膽。”

葉清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