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雨夜中一陣敲門聲吵醒了衛小星，以及同鋪的幾名宮女。

“誰??？大半夜的追魂索命！”

一名宮女罵了句，屋外傳來弱弱的回應。

“是我，小谷子。我來找小星姐姐。”

衛小星披上衣服，燃著煤油燈打開房門。

只見雨夜中，幾名背著包袱的小太監，見到衛小星齊刷刷的跪下。

“......”衛小星一時愣住，“你們這是做什么？”

“小星姐姐?！毙」茸哟蛑鴤闵锨?，指著雨中幾人道：“多虧你在圣上面前揭發邢嬤嬤，他們都是在邢嬤嬤手底下受過苦的。大都督知曉了此事，去皇上跟前要了封密旨，這幾位兄弟得了赦免，拿了內務府的紅包，要提前回家養老了。他們是來跟你道謝辭別的?！?

衛小星看到少年眼中閃爍的淚光。

“那你呢？你為什么不走？你也是受害者，大都督上奏的名單中，一定也有你?！?

“我......”小谷子捏了捏衣角那朵繡得皺巴巴的小菊花，垂下頭低聲道：“我也有要守護的人。她在哪兒，我在哪兒。”

衛小星讓幾名太監起來。

她回到耳房后，撐著油紙傘拿出幾包遮掩氣味的香料塞給太監們。

“你們出宮后，就做個小本買賣營生，有機會的話，過繼個窮人家的嬰兒做繼子。小孩兒不記事，你們真心待他好，就能養得熟！不過千萬別想著娶老婆，你們身上有殘缺，極難尋到愿意跟你們真心過日子的女人。別落得人財兩空。”

幾人分別應下了，又對衛小星跪著磕了一頭，在搖曳的宮燈下，成群結伴的匆匆出宮。

“小星姐姐，昨日對不起，我沒有勇氣指證邢嬤嬤。”

小谷子垂頭時，衛小星瞧見了他額頭上的血印。

為了活命，在圣上面前磕頭磕得還真是狠?？尚」茸訌奈聪脒^，若他不指出邢嬤嬤，要死的就是衛小星。

“我不怪你?！毙l小星冷笑一聲，“這宮里頭人吃人。錦上添花是主子們的作風，見死不救才是奴才們的常態。”

“小星姐姐，我知道你在安慰我?！毙」茸永⌒l小星的袖子，神色愧疚，“你救了我！而我......”

“我是為了救我自己，才捎帶救了你，和其他人。”衛小星扒拉下小谷子濕潤而冰冷的手，“夜深了，要是被巡查的女官看到會徒增麻煩的。你趕緊回去吧?！?

衛小星說完就要關門。

狹隘的門縫中，衛小星看到小谷子那張蒼白的臉，彌漫著一層死氣。

“今晚不要去蓉妃那里送花！想要在這深宮活下去，就得學會拒絕主子們。比起自憐自哀，我更希望看你富貴榮華?！?

風雨飄搖的雨夜中，小谷子若有所思的走在宮道上。

他稍不注意撞上一堵肉墻。

還未看清迎面之人是誰，“啪！”一個巴掌狠狠甩到小谷子的臉上。

“你他馬走路不看道兒挖？打翻了我給干爹買的燒酒，你有十個腦袋也賠不起！”

是大太監馬勝的干兒子方堯。

馬勝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方堯被馬勝安排在花房當閑差。平時方堯仗著馬勝是他干爹，沒少欺壓底層的太監們。

“小的眼瞎。”小谷子捂著火辣辣的右臉，連忙對揪著自己衣領的方堯道歉：“實在對不起！堯哥，求您饒了我這一次。”

方堯身上彌漫著酒氣，他邪笑著在小谷子腰上掐了把，靠近小谷子耳邊說了幾句下流的話，才搖搖晃晃的提著燒酒離去。

小谷子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轉身看到一雙粉紅色的花盆底鞋出現在油紙傘下。

“......奴才參見珍嬪娘娘?！?

“這不是上次給本宮送月季的小太監嗎？嘖嘖，這么嫩的臉蛋兒，怎么被人打了？你叫什么來著？”

小谷子將頭扎的低低的，雨水浸濕了他的全身。

“回珍嬪娘娘：奴才不長眼，方才撞著了人，才挨了打。奴才名喚‘小谷子’?！?

“名字不錯。長得也機靈，留在花房可惜了?！闭鋴逍毖垌曛械男」茸?，勾唇笑著，“想不想來本宮跟前侍奉？你去幫本宮做件事，本宮就把你調到我的宮中。往后由本宮罩著你，宮內所有的奴才都不敢動你一根手指頭?！?

“回珍嬪娘娘：奴才不敢！”小谷子回想起衛小星的話，顫抖的磕頭道：“奴才之前被邢嬤嬤給......給殘害過。奴才如同那爛泥里的蛆蠅一般腌臜。奴才怕污了娘娘的眼，這輩子不敢生出到娘娘跟前侍奉的念頭?！?

“嬤嬤和小太監？什么亂七八糟的！”珍嬪嫌惡的后退，“本宮方才還同你講了那么多話，臟死了。滾滾滾?！?

珍嬪與隨行的婢女快速走遠，小谷子狼狽的跌坐在雨中。

他隔著雨簾看到，遙遙離去的方堯折回來，興沖沖的隨行在珍嬪身側。

珍嬪對他說了什么，方堯興高采烈“嗻”了聲。

...

子時。

伴隨著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一名白衣長發的女子跌落在血泊中。

守夜的宮女被嚇得魂飛魄散，反應過后，連滾帶爬的去呼喚侍衛。

“不好啦！快來人吶！蓉妃娘娘墜樓啦——”

血水很快浸染了紫鳶宮的地面，蓉妃的尸體被抬進殿內蓋上白布。

蕭臨火速趕到紫鳶宮，他站到蓉妃的尸體前面，痛心疾首的閉了閉眼：“朕的愛妃，還有朕那還未出世的龍兒啊......”

聞訊而來的妃嬪們，以及太監宮女跪了一片。

“皇上節哀，保重龍體?！?

“查！給朕將紫鳶宮徹徹底底搜查一遍，看看都有什么人進了紫鳶宮?！?

很快，兩名侍衛將方堯帶到了蕭臨跟前。

“皇上，花房的小太監方堯，就躲藏在閣樓上。”

蕭臨坐在主座上，皺眉問：“怎么有股騷氣味？”

“回皇上，是方堯被嚇失禁了。”

珍嬪用帕子捂住口鼻，從嬪妃們之中站了出來，“皇上，嬪妾平日就聽宮人們說，這個叫方堯的小奴才混賬又無賴。他身上散發著這么濃烈的酒味，定是方堯醉酒后色膽包天，以送花的由頭來到紫鳶宮，想趁雨夜無人，欺負蓉妃姐姐！蓉妃姐姐為保清白，從閣樓上跳了下去?！?

蕭臨哼了聲，“你倒是會猜！”

“......”

“花房的管事公公呢？”蕭臨不怒自威。

一名上了年紀的老公公跪到蕭臨跟前，“皇上，老奴在呢。”

“半夜給嬪妃宮中送花，是你們花房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