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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落暮晚風(fēng)花如火

  • 鳳尋
  • 蒼云小狗
  • 4348字
  • 2010-06-27 08:51:08

在蕭暮晚六歲以前,他不叫蕭暮晚,也不姓蕭。

那個時候,他的母親,那個美麗到極致的女人,總會帶著天生媚軟的聲音,板著緩緩如云的腔調(diào),喚他,“惜朝”。

蕭暮晚其實是六月的夏天傍晚生的,可是他的異域母親,偏偏要喚他‘惜朝’,多么美麗寧靜的兩個字啊,里面是一位母親最樸素的希冀。

夕陽再美,也不如朝日的活力飛揚。

蕭暮晚的母親,來自很遙遠的國度,從她的家鄉(xiāng)來到東影,單是陸路便走了整整一年。幾經(jīng)輾轉(zhuǎn),被買入了當時的世家大族——蕭府,做了豢養(yǎng)的歌姬。

入了府之后,便被取名“云姬”,安排在月軒(蕭府豢養(yǎng)伶人的地方)。

這已經(jīng)是異域奴最好的出路了。許多被倒賣過來的奴隸,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就已經(jīng)死了。即使僥幸活了下來,被主人家買去后,因為他們的異域容貌,永無翻身的余地。

而云姬也是,她有一對金綠色的眸子,最平常的一個眼神也是含春帶嗔、媚嬌無疆。只是這樣一對在她的家鄉(xiāng)美麗的無懈可擊的眼眸,在東影,在奴隸身上,對上位者來說,便是不吉的。

只是云姬除卻她的眼睛,她精致的美貌,高挑的身材,一投足一展顏,便是無限的風(fēng)情。也因為驚人的美貌,掩蓋了她眸色的缺陷,在一年的中秋獻舞上,她被年輕氣盛的蕭家二公子看上了。

于是,一個月后,便懷有了蕭暮晚。

貴族,從來都是自詡高貴,怎么可能允許尊貴的血脈被異族玷污。當蕭鴻得知那個美貌如妖物的女子在那一夜后懷孕了,只是皺了皺眉,便置之不理。他的皺眉,只是覺得麻煩而已。

于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一群兇狠的婆子闖進了月軒,破門而入,不管三七二十一,將一碗濃得發(fā)稠的紅花灌入了云姬的口中。然后冷眼旁觀,確保胎落下來。

只不過,終究是沒有如她們的愿。云姬,那個來自異域的奴隸,得到了上天的庇佑。雖然留了一地的鮮血,痛得昏厥過去,可是孩子竟然沒有如期被打下來。

像云姬這樣的情況,喝了大劑量的落胎藥之后,胎兒依然能夠存活的話,便是意味著這個孩子得到了上天的眷顧,是神想要保全的孩子。那么,任何人便不能再傷害這個孩子了。

否則,便會觸怒神靈。

因此,蕭家,或者說整個東影大陸上的貴族世家,第一次容忍了一個來自異域的卑賤女子,孕育他們高貴的血脈。很順利地,蕭暮晚在第二年的六月,在他母親一個人的祝福和期盼之下,降生。

蕭暮晚沒有繼承云姬的金綠色眼睛,在他的傾國傾城的五官上,也找不出一絲一毫異域的影子,這多少給蕭家存了一點顏面。他的出生并沒有給蕭家?guī)硐矏偅莻€時候的蕭家上下,都不知道他的出世。

兩年后,無人問津的蕭暮晚在月軒過得越來越風(fēng)生水起。月軒的伶人,都是一輩子供人褻玩的物品,普通的天倫對而言,是不可觸及的高潔。所以,當一個精致美麗的瓷娃娃般的小男孩,一個漂亮生動的小生命和他們生活在一起,起初對云姬的嫉妒和不平瞬間瓦解。

與其說那時候的蕭暮晚是云姬的兒子,還不如說是整個月軒伶人的孩子,是他們期許未來的希望。

“惜朝,今日的功課都做完了嗎?”

青宇一應(yīng)付完今日的表演,便沖沖趕回了月軒。不過進入小惜朝的獨立書房時,依然記得將他身上的取悅?cè)说奈枭褤Q下來了。所有見小惜朝的伶人,都會將自己身上的胭脂水粉、輕紗薄裙給撤下來,仿佛這樣,就可以給他創(chuàng)造一個正常不同的世界,他們也能更靠近生活。

兩歲的孩童,眉眼處已經(jīng)有了驚艷之色,一抬眸,桃花眼便妖嬈生花。只是這個時候的他,還很澈透,便是與生俱來的妖媚,也透著青澀單純的味道。

“青宇,你回來了。”男孩擱下筆,舉止平穩(wěn),帶著幾分驕傲地說,“你留的功課太簡單了,我早就做完了。而且《百家論》也都看得差不多了,青宇,這些都太無聊了。”說著,還皺著眉頭翻了幾頁。

“我知道了,明日我們開始學(xué)習(xí)挽鳳的文字和歷史吧。”

青宇欣慰之余,只剩苦笑。整個月軒就屬他知識最好,因而才有幸擔當小惜朝的啟蒙老師。只是,這樣下去,惜朝留在月軒只會埋沒了他。

“挽鳳?那個閉關(guān)鎖國百余年,如今由女皇執(zhí)政的國家。”小惜朝綻出新奇的模樣,眉眼處卻有幾分嘲諷,“雖然他們有神靈庇佑,不過偏安一隅、固步自封,怕是沒什么作為。”

青宇頓時僵了臉,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挽鳳雖然閉關(guān)鎖國,但是百姓安居樂業(yè),生活十分平和,順口說道:“挽鳳是女皇陛下執(zhí)政的國家,雖然未通市,但是地處優(yōu)渥,政策開明,百姓生活富足,對皇室也尊崇的很。”

“對哦,小惜朝啊,那里住著世界上最尊貴的女人呢。”一道酥甜的笑聲帶著幾分輕佻傳了進來,接著便看到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搖擺著婀娜的身材,嬉笑著走了進來。

“如煙。”惜朝喚了一聲,在月軒,他的身份是奇特的,是主非主,又不是奴,所有的伶人,他都只要喚他們的名字便好了。

就是他的母親,他也是喚,“云姬”。

如此而已。

“噯。”喚作如煙的媚態(tài)女子甜膩地應(yīng)了,露出柔和的笑容,“看到小惜朝,所有的混賬事情都煙消云散了。我來看看,青宇把我們的小惜朝教得好不好,哈哈。”如煙說著來到惜朝的身邊,卻不敢靠他太近,真的認真地看起了惜朝練得字。

如煙是月軒媚系一派的頭幾號人物,想她這種伶人自然是要識字的。如煙的性格潑辣刁鉆,偏偏到了惜朝那邊,便是再利的爪兒也會卸下來,露出隱藏在最深處的母性溫柔。

她宛若至寶般地捧著惜朝的字,笑得明媚如煙,“哎哎,我們惜朝這么好的才華,普天之下,也只有東影上最尊貴的女人配的上我們的小才子了。”如煙打趣道,她仿佛隨了天下所有母親的心思一般,認為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唯有最好的才配的上她的孩子。

“惜朝,你要記得哦,那些世家小姐都不過是個次的,只有遠在挽鳳的女皇陛下才配的上我們惜朝。”如煙帶著幾分驕傲,得意洋洋地‘引導(dǎo)’著。

“越說越?jīng)]譜了,且不說挽鳳女皇多大年紀了,何況她三年前就已經(jīng)成親了。”青宇有些不耐,不想惜朝過小就被如煙教壞,皺著眉道,“你就少生點事了。”惜朝的聰慧早就超出了正常的孩童,只怕……

如煙哼了一哼,媚眼睇了青宇一眼,不服氣道:“你個愚笨,怎么不想著明年挽鳳女皇生下小公主,到時候小公主繼位,配我們惜朝豈不正好!”

“行了行了,我不與你爭。”青宇轉(zhuǎn)了話題,“你怎么過來了,晚上不是還得去禮部尚書府么?”

如煙得意地揚了揚脖子,“這不練著么。恰好云姬托人來說,要去撫軍大將軍府上小住幾日,讓惜朝在你這處住下便好。”雖然她盡量保持著自然的模樣,眼眸卻有些關(guān)心地瞟著兩歲稚童。

“知道了。”青宇平靜地點點頭,心里卻是有些忐忑的。

孩子太聰明,有時也會讓人不省心的。

如煙不過是一時戲言,沒想到第二年七月十五,挽鳳女皇真的生下了皇位繼承人。那個萬眾期待的孩子,便是鳳尋。

三歲的小惜朝在一個月后,也就是中秋節(jié)上也得到了這個消息。他之所以會關(guān)注,倒不是因為如煙的戲言。而是云姬,這一天帶著幾處傷痕回來,然后與他一起賞月。

“聽說,挽鳳的女皇陛下生下了皇位繼承人了,是個漂亮的小公主。現(xiàn)在整個東影都在說,挽鳳的這位儲君不得了,將來會是大有作為的明君呢。”云姬有些微醺,話語也比平日里多,“都是女人吶,怎么就天壤地別啊。她們什么都沒做,只不過是生在了帝皇之家,就憑仗著一生尊華。”

她醉了。

媚眼如絲,嬈嬈地看向自己的孩子,那個粉雕玉琢的孩子,“而我的惜朝,也是有著高貴血統(tǒng)的,憑什么就身在下賤。”眼眸處閃過犀利和不甘,從來都是表現(xiàn)的溫軟淡薄的她,最是壓不住心底的事了。

“云姬,你醉了。”三歲的惜朝如是說。

“惜朝不曉得,那個女娃娃,生下來就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不但是挽鳳百姓的歡呼雀躍,就連她們的守護神靈,也是眷寵千萬,生下來那日便迎回神靈的身邊照養(yǎng)。”嫉妒,十分的嫉妒,日夏上下的權(quán)貴們都在談?wù)撝⑺妓髦撍褪裁礃拥亩Y物慶賀,而她的孩子,那般的聰慧和睿智,卻和她在這樣的下賤之處,沒有人記得。

“云姬,我能陪在你身邊,便是最大的幸運了。”小小的孩童分析道,“外邊怎么傳言我不知道,但是那個小儲君應(yīng)該是碰到了能夠威脅她生命的事情了。其實,連挽鳳女皇都不如云姬你,至少你有我在身邊。”

那樣沉靜的話語,那樣透徹的分析,平靜美麗的容顏,在月夜下,不過是陳述一個最為簡單的問題而已。

“蕭府送禮了么?”他從來都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云姬,也絕不會甘心他這樣庸碌一輩子。

“滿月的早就送過去了……”微微一嘆,明明挽鳳儲君并不在皇城,卻依然把滿月的盛筵辦的如此盛重,“都是些奇珍異寶,反而凸顯不出來,如今煩惱的,是周歲禮。這么早,就在擔憂了……”

“這一回,蕭當家將任務(wù)派給了兵部侍郎。”兵部侍郎便是惜朝的父親蕭鴻,他都是這樣喚的,蕭家都未曾承認過他,他自然是不能隨便喚的。

云姬點點頭。自從有了惜朝以后,蕭鴻便再也沒有找過她。而蕭鴻的正妻確實記恨上了她,每每有宴請,就迫不及待地將她送出去。

月軒的伶人便是這般,或者整個東影上家養(yǎng)的伶人都是這般。哪家權(quán)貴看上了誰家的伶人,自然可以討去作陪,借個幾日,然后再送回來。

像云姬便是這樣,出場的機會多了,被選中的概率就高了。畢竟金綠色的眸子,雖然看著詭異不詳,卻實在難以抵擋她的美艷不可方物,何況只是玩玩。

可是有了兒子的云姬便不會這樣,從某方面來說,她甚至是喜歡蕭家二奶奶的安排的。只有這樣,她才能夠清晰地了解局勢,給惜朝提供寬闊的世界,尋找一切可能的機會。

“云姬不是會打很多如意結(jié)嗎?”惜朝忽然問道。他的身上,也會帶著云姬為他編織的如意結(jié),那是云姬家鄉(xiāng)的傳統(tǒng),“珍貴的東西肯定不缺,最缺的是那份心情。云姬,你找機會告訴兵部侍郎,你會打如意結(jié),相信挽鳳女皇會喜歡的。”

這是蕭暮晚第一次接觸他的親生父親,通過他的母親。既便如此,他也是在那一年的冬天才遠遠地看到日夏的兵部侍郎,那個長得幾分俊朗的蕭家二公子正賞賜他的母親。

云姬,只是個貌似柔弱的女人。或者說,她的柔情,她的體貼都是將鐵血化成繞指柔的武器。世人的局限,看到了她的卑賤和下作,卻沒有看到一個強大的母親。

六歲那年夏天,也是六月時節(jié),池塘里開滿了粉荷。那一天,月軒的惜朝第一次和他的父親面對面,第一次聆聽父親的教誨。

六歲的孩童,媚惑橫生的眼眸綻放著不同于常人的傲氣和聰穎,垂髫短衫,卻難掩其熠熠光輝。便是這樣靜靜地望著自己,就讓人不自覺的忘了身處何地。

這樣漂亮的不像話的孩子真的是自己的兒子?蕭鴻細細打量他的眉眼,隱約中的確有蕭家人的影子,只是組合在他冰雕玉琢的臉上便是鬼斧神工。

“咳咳,你叫什么名字?”蕭鴻回過神來,努力掩下眼中的厭惡。

是的,厭惡。這樣一個長得宛若妖孽一般的孩子,流著下賤之奴的血液的他的孩子,若不是解決了南方水患,陛下親自召見,他是絕對不會看他一眼的。

惜朝,只是望著他,那樣的安靜、乖巧,然后恭謹?shù)鼗卮穑骸盎卮笕耍形慈∶!钡谝淮蔚玫礁赣H的青睞,讓一向敏銳的只顧著安撫內(nèi)心的澎湃和激動,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勉強。

終歸,還不過是個孩子。

“哦?”蕭鴻有些驚訝,細想一下也對,畢竟是蕭氏的血脈,這月軒都是伶人怕是沒人敢給他取名的。皺眉想了想,余光剛好瞥見一池粉荷,便道,“那就叫蕭水吧。”

那樣簡單,他便是蕭水了。

他終于姓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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