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荊也不急，從容拭去脖頸上的血，淡淡看著陷入痛苦回憶當中的李霖。

李霖小小年紀就被驍騎將軍帶在身邊培養，心性堅韌不拔，鮮少有如此脆弱的一面，但陸荊卻赤裸裸的掀開了他的傷疤。

“二柱是不是你殺的？”

李霖眼風凌厲地朝陸荊看過去。

“他動了不該動的人。”陸荊語調幽幽，“念在你跟他兄弟一場，我只挖了他一雙眼睛，給他留了個全尸。”

李霖嘴角抽了抽，他倒是還要感謝陸荊全尸之恩了。

陸荊見李霖愣住，有些嫌棄，“想清楚，明天來找我。”

李霖盯著陸荊從容離開的背影，眼底的探究轉變成震驚。

陸荊，陸家。

難道陸荊是京城陸家十多年扔到鄉下去的孩子……

李霖心底風起云涌，他疾步匆匆回了東廂房。

“主子，要盯著李霖嗎？”李春悄無聲息的出現。

“不必。”陸荊冷聲道：“這點事都想不明白，那也沒招攬他的必要了。”

回京以后他身邊必定步步都是險路，這點毋庸置疑。

陸荊讓李春退下，他獨自回了北院，許蓁蓁在房門口坐著，看到陸荊回來，眼睛亮了亮。

陸荊見狀，順勢在她身邊坐下，兩人凝望著這寂靜的夜空。

“你跟李大哥都說了什么？”許蓁蓁輕聲問。

她總感覺這個二柱的死，跟陸荊脫不了干系。

陸荊側頭，神色忽然認真起來，“蓁蓁，倘若有一天，你發現我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你會離我而去嗎？”

到了京城，必然瞞不了許蓁蓁多久。

他只想他的小姑娘能長樂無憂，不想將她牽扯到這些不堪的事情里來。

“不會。”

許蓁蓁搖了搖頭，心想她還要靠陸荊護佑許家平安呢，又怎么會輕易說離開。

“真的嗎？”

許蓁蓁說的太過果斷，沒有任何猶豫，這讓陸荊心底升起一股隱秘的欣喜來。

他怕她知道他是那樣的人，但又怕她不知道。

畢竟他的真實面目，遠不如表現的如此溫良。

“真的。”許蓁蓁突然福至心靈，“你便是你，人都有多面性，無論哪一面都是你。”

或許二柱真是陸荊殺的。

但那又如何，二柱咎由自取罷了。

若是她沒遇到蕭柔生產，以她當日情形，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怕是早被二柱迫害了。

聞言，陸荊眼里溢出細細碎碎的光亮，為此悸動不已。

只要她能接受那樣的他便好。

他低聲笑道：“明日不是還要去京城嗎？早些睡吧。”

“好。”許蓁蓁起身，“那我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

兩人是夫妻，山寨里房間也不多，自然就安排在了一個房間。

之前風餐露宿的時候許蓁蓁還不覺得有什么，但如今單獨睡在一間房一張床上，就顯得曖昧了許多。

等陸荊進房時，就看到了打著地鋪已經睡著的許蓁蓁，他眼神微暗，神色似有不虞。

他輕手輕腳的將她抱起，放在了床上，指腹輕撫著她溫軟的小臉。

“是你說你不會的，往后我不會給你任何逃走的機會。”

陸荊的聲音極輕，帶著一絲小心翼翼，又帶著幾分偏執占有。

他戀戀不舍地收回手，躺在了許蓁蓁打的地鋪上，閉眼安睡。

這頭兩人睡的安穩，東廂房的李霖卻是一臉深思。

蕭柔聞言也一臉愕然，“夫君，你確定陸荊就是陸丞相家那位被拋棄在鄉下的嫡孫嗎？”

李霖點頭，“京城姓陸的人雖多，但能查到我李家那段往事的人少。”

李家全軍覆沒后，在陳偉的奮力遮掩下，已經很少能聽到李家的消息了。

這一晃十年過去，能記起李家的人，十根手指頭都數得過來。

“那我們……”

蕭柔抱著懷里的孩子，無措地看向李霖。

“明日我去問個清楚。”李霖走到床邊，“柔兒，明日我便送你跟安兒離開這里。”

前有狼后有虎，他怎敢讓他的妻兒跟他一同涉險。

“我不走，鈺哥哥，我不走。”蕭柔眼眶一紅，眼淚無聲無息的滾落下來，“你去哪我便去哪，你不能送我走。”

李霖不忍看蕭柔祈求的眼神，他狠心別過頭，強硬道：“柔兒聽話，我們現在還有安兒在，我不能將你們置于危險境地。”

蕭柔拽住李霖，她眼底閃過堅決，“我不走，要走你把李安送走，我要跟你一起。”

李霖心底一震，他喃喃低語，“柔兒，你這是何苦呢。”

蕭柔堅定的看向李霖，“自從我逃出蕭府與你在一起那一刻，我便不會在同你分開一刻。”

她也不想將李安置于險地，可她更怕李霖一個人孤零零的做傻事。

“柔兒，謝謝你。”

李霖抱緊蕭柔，雙手都在發顫。

這些年走過來，都是蕭柔給他的勇氣哥們支撐。

他又怎舍得讓蕭柔一同受苦。

翌日。

陸荊坐在大堂等李霖，午時三刻，李霖匆匆趕來，“我可以為你所用，但你要保全我妻兒安然無恙。”

陸荊睨他一眼，“自己的人自己保，別推給我。”

李霖緊了緊手心，“我想送她們離開京城。”

陸荊冷呵一聲，“我若是你，會將他們她們留在身邊好好照看。”

人一旦遠離了自己的視線所及之處，那便真的是鞭長莫及了。

“可……”

李霖擰起眉，還想說什么卻被陸荊打斷，“你如今在外人眼中是死人，我可以將你的痕跡抹去，跟著我，不用這么擔驚受怕。”

畏畏縮縮，老將軍的那點骨氣全都被蹉跎沒了。

李霖直愣愣地看向陸荊，反應過來后，不由暗罵一聲。

倒是他關心則亂了。

陸荊若沒點本事，怎么可能找到他這山寨里來！還從他的寨子里悄無聲息的殺人呢？

陸荊見李霖冷靜下來，他問道：“李家軍還有多少人。”

“不到百人。”

談起李家，李霖神色都沉重了許多，“當年英城是背水一戰，我爺爺將李家軍里的三千精銳全都留給了我，助我殺出重圍去搬救兵，可……”

救兵沒搬來，爺爺他們也沒了。

陸荊心下了然，“有人故意阻擾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