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的敬意,要獻給那些知道我不完美卻依然愛我的人。
——泰戈爾《流螢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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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當日凌晨,我跟著婚車一齊前往新娘子的家,大家都其樂融融。接到新娘子后先是回了朋友家,隨后便前往了酒店。
婚禮如期進行,隆重的音樂響起,是西式婚禮。新娘子穿著潔白的婚紗,反觀我朋友更像一個穿上西服的“嗎嘍”。
“結婚”是莊重的,神圣的,好似完成一項既定任務,并不需要多少勇氣。以前我是這樣想的。
可時至今日,我覺察到,完成這項莊重神圣的任務,也需要更大的勇氣。
當我跟隨著進入新娘子的家門,看到她的父親眼邊的黑眼圈和略顯局促的動作;看到她的母親站在一旁發呆;看到她的父親交接時站在臺上淚流滿面,拿著話筒的手在顫抖時,我不這樣認為了。
我想到了一個女生,從出生到長大三十余載,在家里度過的所有快樂幸福的時光。
而如今,她要有巨大的勇氣去接納另一個家族的全部人們,雖然男方同樣如此,但在這個男女仍有差異的社會里,相較于男方而言,女方則是更需要勇氣的一邊。
我不知道女方的父母在那天具體是怎樣的心情,但這些復雜而多變的心情里,絕對摻雜著勇氣,很大的勇氣。
到了吃宴席的時間,這對新人正在挨桌敬酒,我在傾和那名男子的旁邊位置坐下,和他們打了聲招呼。
朋友走來,我端起酒杯。
“你小子,祝賀新婚啊,祝賀新婚!”
“哈哈哈,感謝哥幾個來幫忙啊!”
“跟我們幾個還說謝啊,以后你要是欺負嫂子我們可不干啊!”
“哈哈哈哈哈……”大家在笑聲中喝了這杯酒,隨后朋友去了別的桌繼續敬酒。
吃飯時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傾聊著天,但我看到男人好像有什么話要對我說,于是眼神示意,我們兩個人去了外面。
我遞給男人一顆煙,他擺了擺手。于是我自顧自的點上。尼古丁伴著初春的空氣進入肺腑,又呼出。
“兄弟,能不能幫我一個忙。”男人明顯局促,“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說,哎。”
“是傾的事吧。”
男人沒想到我會說出這句話,所以比較驚訝。
“我看出來了,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歡,不會對她這么上心的。”
我們聊著,男人說這些年追求過傾的人也不在少數,但最后都被她自己勸退了。
“畏手畏腳可不是一個好習慣,喜歡的人就要大膽的去追,有句話不是說嗎,你就活一次,不妨大膽一些。”
攀一座山,看一場雪,追一場夢,愛一個人。
他聽完若有所思,決定就在今日,他要向傾表達他的心意。為此他要先行一步去準備。
“我決定了,無論她答不答應,我都會一輩子保護她!”他憋出這一句后,便離開去準備了,臨走時拜托讓我把傾帶回餐館。
回到飯桌后,傾發現她身旁并沒有坐下另一個人,于是試探性的問道:“阿才?”
“阿才有重要的事情,他拜托我吃完飯帶你回餐館。”
傾聽到后,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婚禮圓滿結束,大家都其樂融融離開。我和傾走在路上,平日里什么都聊的我和她,如今一前一后,很安靜的走著。
“阿才人挺好的,你應該能看出來他很喜歡你。”
我終歸還是想問出這個問題,于是率先開了口。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我是盲人,別耽誤了他。”
“可是真正愛你的人不會因為你的缺陷而逃跑,而是在了解你的缺陷后連同缺陷一起愛你。”
又是一段沉默。
“我怕讓他失望,我并沒有那么好,我還是個盲人。”
“他不會在意的,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他,和你自己。傾,不要因為上帝關上了你的窗,就拉上窗簾。”
“愛你的人,是連不完美一起愛下去的。”
說著這些,也走到了阿才的餐館門外。阿才站在里面,肉眼可見的緊張表現在他的臉上,手里緊緊握著幾支玫瑰花。
看見我們后,馬上把門打開,扶著傾小心翼翼的進了門。
簡陋但干凈的小餐館里,沒有聽眾,沒有盛大的告白儀式。有的是兩位接近中年的孤獨靈魂,和真心。
送站這天,是阿才和傾一起來的。
“謝謝你啊!兄弟!不然我可能真的就錯過傾了!”
“不用謝,不用謝。你能夠邁出這一步,是靠的自己。”
二人摟在一起,朝著進站的我揮了揮手。
我心里已然明了。
無論什么時候,他只要聽到了盲杖敲地的聲音,便站到店門口,遠遠的看著她,侯著她,因為他知道,那是她。
她同樣知道,他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