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河聽著安九的回答，臉上苦澀更濃。

沒想到是這么個原因，這事怪不了安九。

只能怪自己站在高處，竟然一時失去了警惕之心。

此次失職之罪，怕是躲不掉了。

孫河道：“我在少爺府中耽擱了小半月時間，再查蜂鳥蹤跡時，卻找不到半點信息。

我知道此地蜂鳥多在山中，一有時間便會放出三千靈蜂到山中尋找，沒想到這一找，便找了一個多月。

半月前，山衛(wèi)所的人死在小寨村，我接到指令去小寨村探查，結(jié)果是小寨村被精怪屠村。

我知道此事鬧大了，精怪入境屠逆一村數(shù)百人，此地蜂鳥必然是出了意外。

當天晚上我對小寨村十里范圍內(nèi)展開排查，從靈蜂回饋的精怪數(shù)量，我立即返回了獅嶺鎮(zhèn)，并將情況上報。

一村十里范圍不下兩百精怪，那一鎮(zhèn)十數(shù)個村子又該是...

我連夜調(diào)集蜂鳥一十七奔赴獅嶺鎮(zhèn)，隨后告假，次日近十萬只靈蜂以獅嶺鎮(zhèn)為中心朝大山中蔓延探查。

接下來三日，我們陸續(xù)得出了一個恐怖的數(shù)據(jù)，獅嶺鎮(zhèn)潛藏了不下十萬只精怪，已然成了精怪窩。

尤其是鐵河村，整個直接化成了一地妖巢，大妖都有十數(shù)頭。”

安九知道鐵河村。

鐵河村在小寨村西邊三十里的鐵河溪，溪流的源頭在十萬大山深處。

鐵河溪有個怪事，每年三月份漲水的時候，會有不少的鐵紋木被溪流帶出大山。

鐵河村的人，正是靠著售賣鐵紋木，村中家家戶戶頗有銀錢，個個都硬氣的很。

安九十二歲那年，家中無糧食，老娘便帶著他去過一次鐵河村，主要是想去鐵河溪中拾一些鐵紋木賣錢。

記得娘倆尋了三天，撿了不少的碎木，最后賣了231文銅板，靠著這些個銅板他們才撐過那個春天。

“我再一次將情況向上反應(yīng)，上面讓我?guī)瞬榍宄F河妖巢的具體情況，明知道此去十死無生，可誰叫南城蜂鳥失職。

留下三只蜂鳥，我當即帶著其余人趕赴鐵河村。

利用靈蜂規(guī)避，我們一行十五人在太陽落山前趕到了鐵河村。

當時鐵河村的上空一片艷紅色，我們并沒在意，只以為是某只特殊的妖怪所為。誰知道我們到鐵河村，前后不超過半個時辰，鐵河村附近山頭群妖就開始暴動，紛紛沖向村中。

誰能想到，一人類的村子，竟然有山精大藥生長，而更巧的是，那山精大藥竟然在我們趕到后，半個時辰內(nèi)成熟。

面對失去理智的獸群，我們不敢應(yīng)對，只好隨波逐流先一步進了鐵河村中。

到了村中，一朵妖艷的紅花剛好結(jié)果，我仔細一看，那竟然是...血源果！

血源果對人類的作用不大，可是對精怪而言就是神丹寶藥，為了奪得血源果，也為了不讓妖怪中有強大存在誕生。

我派出一半的靈峰傳回消息，讓山衛(wèi)所的人趕來支援。

我們躲在暗處，鐵河村中獸群互相廝殺，它們在血源果的誘惑下，理智全無。

這也給了我們奪取血源果，增加了極大的機會，我們十五人分作三隊，五人一小隊，我?guī)е魂爦Z血源果，二隊三隊充當誘餌。

二三隊全員犧牲，我成功奪得血源果。

此時天色已晚，可是血源果在夜色中，就像是一盞燈，給妖怪們指引方向的燈。

我們艱難的朝村外突圍，直到山衛(wèi)所的人趕到。蜂鳥只剩下了三人，我還有另外兩個受傷極為嚴重的蜂鳥。

當天晚上為了帶回血源果，我們一共去了接近五十號人，回來的卻只有寥寥七人。

好在，血源果是帶回了獅嶺鎮(zhèn)。

上級讓我將血源果交給山衛(wèi)所的人。

然后，又讓我進山充當眼梢，探尋是否有五境妖怪出現(xiàn)。

此時我知道，我被拋棄了。

即使事后我僥幸活了下來，我也會被押回皇庭受罰。”

孫衛(wèi)東長嘆一口氣，他復(fù)雜的看著安九，似乎有苦不能言說。

安九尷尬的不敢與孫河對視，他當時覺得孫河不怕二狗，肯定是經(jīng)歷過大事的人，甚至是個隱藏起來的高人。

事實也是如此，孫河作為南城縣蜂鳥的母鳥，有著監(jiān)察整個南城縣的職權(quán)，其地位之高，在南城縣他就是頂?shù)教斓拇嬖凇?

如孫河所說，自己算是耽擱了人家的大事，讓其失了職。

他現(xiàn)在沒找自己的麻煩，安九已經(jīng)是神靈保佑了。

可是換作自己的立場，安九想不出自己錯在什么地方，可一聽對方提起，他心中卻有著濃濃的負罪感。

迎著孫河的目光，安九勉強一笑，想安慰吧，卻不知說些什么。

“此事，我并不怪少爺你。”孫衛(wèi)東說道：“我是個孤兒，從小便被蜂鳥收養(yǎng)，如今年過四十，卻不知親情為何物，直到機緣巧合下進了安家。

老夫人，少爺對人很好，也沒將人高低之分，甚至待我們就像是一家人。

藍兒，小荷都會在我這里耍性子，鬧脾氣，這種感覺就像，父..女之間。

剛開始我不知道怎么辦，后來我很樂在其中。

與其說是做了管事耽誤了我的監(jiān)察，不如說是我自己自愿樂在其中。

在安家，大家其樂融融，互相幫襯，并沒有你我上下之分，如果可以，一直待在安家就挺好的。

比起沒有感情，被人害怕的孫衛(wèi)東，我更喜歡孫河這個名字。”

安九終于明白為什么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還愿意叫自己一聲少爺。

原來是內(nèi)心缺失的東西在安家院子找到了。所以他不想失去，或者他在以此緬懷那段日子。

“孫管事如果愿意，我還是那句話，安家管事的位置，我一直給你留著。”安九認真的說道。

孫河笑笑，感慨道：“是啊，人太古怪了，高高在上的地位有哪一點不好，竟然留念做下人的日子，真是賤。

不過，我挺喜歡少爺你這個提議的，可惜，如今我已然失職，就算活著回去，也會被羈押回皇庭受罰。

此次之后，怕是再也沒有行走世間的機會了。”

“可有贖罪的辦法？”

“贖罪？”孫河遲疑，道：“身為蜂鳥，我們都是被皇朝培養(yǎng)的家丁，我從未聽說過誰能在有生之年脫離蜂鳥的。

如果有，那要付出的代價，我不敢想象，至少當下的我，并沒有能力，也看不到脫離的希望。”

“不知道，不代表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