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衡與他對視，眉頭沒有放松。

反而越收越緊。

現在是洛杉磯的十二月，街道兩旁的棕櫚樹已經步入了冬枯時期。

冷風一刮，干黃葉片的末梢站不住腳。

刀子般直往下掉。

“不太明白……這件事，我應該知道嗎？”

“那倒不是，只不過我覺得你可能知道。”美臀隊長態度坦蕩。

他一向有什么就說什么。

他也相信如果人人都這樣做，一定這樣能讓這世界變得更好。

楊衡笑笑，語氣斬釘截鐵：

“不，我完全不知情。伊萬諾夫倒下之后，我首先去觀察了米勒小姐的傷勢，并嘗試將她喚醒。直到剛才回到那個房間之前，我再沒有嘗試接近過他的尸體。”

“確定？”

“確定。”

很艱澀的幾秒鐘后。

“好，我明白了。你剛才做得很好，用可貴的勇氣拯救了很多人的生命，也為自己伸張了正義。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你能繼續堅持下去。”

美臀隊長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轉向另一個類似心靈雞湯的話題。

“謝謝，我人生第一次受到這么充分的肯定……你大概很適合去當牧師，當然，我并不是在否定你做英雄以來取得的成就。”楊衡信口客套兩句。

他們互相點頭，各自散開，恢復成不遠不近。

心，倒是夠細的。

眼力也還不錯，在那種陰暗環境下，都能迅速看出問題。

只可惜，從我身上著手調查……不大可能有所收獲。

楊衡雙眼微瞇，不經意間又掃了美臀隊長一眼。

殺死伊萬諾夫之后，他的狀態十分糟糕。

受真氣撕扯與靈覺牽引，跌跌撞撞又回到了尸體旁邊。

超人類死去后，那意識消散的軀殼，竟給他某種難以言喻的玄妙吸引。

幾番搏殺后，業已干涸枯竭的奇經八脈，霎時間崩發出一股極端的饑渴來，幾乎令楊衡都險些無法自制。

他強自鎮定心神，細細從頭搜求，終于發現了這種異狀的根本來由。

是當時修行還不足一個小時的，《般若渡》。

它最主要的作用，自然是充當一門能直修到大乘境界的完整修真心法，楊衡四肢百骸一身真氣均因它而生。

只是對該種真氣的具體性質，楊衡也只有個“清凈自在，或魔或佛”的大體認識，畢竟此前只是翻閱，并未實際體會。

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猛然頓悟其中“渡”之一字于修行的本義：

既渡天地，也渡眾生。

昔日那位修行并改進此法的禪宗弟子，曾遭受多年無休止漫長追殺，無依無靠，惶恐難眠。

在這樣的條件下，還能一路不斷突破，最終修成一具無垢無漏的天魔化身，原因何在？

他不僅將天地靈氣納至體內增長修為，也必然從各類生靈，乃至奇珍異寶中奪取過其中精華！

這門大有來歷的功法，可令修行者“引渡”一切有靈事物，將其化為對己有用的般若真氣！

只是前世身處末法世界，修士們尋常打坐都嫌靈氣不足，哪里還有這些好東西輔助修行。

以至于《般若渡》的功法特性，竟數千年來全無一人發覺。

可悲，可嘆。

卻也可喜。

幸好楊衡自這處名為阿美莉卡的國度醒來之后，靈氣不再是一個問題。

而有靈事物，同樣不難找尋。

如果說此方世界的空氣呼吸起來，已經像稀釋過的靈液……那這些超人類失去自我意識的肉身，便近乎相當于等體積的大塊固體靈晶！

雖說煉氣期修士在戰斗層面并不突出，只是錘煉真氣，為飛升成仙做一點再基礎不過的前期準備而已。

但此方天地的戰斗型超人類一旦覺醒擁有品級，便已經跳過煉氣，大致與筑基相當……也足以說明靈氣濃度對其中生物的影響之大。

楊衡并不清楚他們所擁有的超能力，和常年處在此等奢侈環境之下的身體，具體存在何等機制與關系。

但這并不妨礙他當場再度入定，運轉功法，對這件名為伊萬諾夫的資糧，進行掠奪吸取！

在暗到幾乎看不清人體的光線里，和埃莉諾不時吐出幾個殘缺單詞的呢喃之中，原本具有彈力的肌膚逐漸凹陷，血肉骨骼都好像足足縮了一圈。

楊衡的修為，則開始不斷增長。

或者說，向著從前恢復。

不同于此前在停尸房內拿普通人尸體應急為皮肉療傷，一個死去的D級超人類其體內所蘊含的靈氣總量，已足夠楊衡令雙腿骨骼斷面處重新接上，并恢復至約莫修養了十天半月后的一個狀態。

修行境界上，更是一口氣直入煉氣三層！

這，便是他能夠為埃莉諾渡氣將其喚醒，此后還確信美臀隊長手中沒什么實質證據的原因。

修真妙法，無影無形。

對方縱然有所疑慮，但到底窺不破自己底細。

只是D級死人身上的一點小小異樣，并不會驚動協會，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意。

話說回來，這次多多少少也吃了匆忙且氣力不足的虧。

待到再過幾重境界，殺死對手后反手便可一把抓住，頃刻間煉作飛灰，豈不快哉？

街上已有行人出現，兩側售賣食物的店鋪里，飄來出爐面包的麥子香氣。

埃莉諾打完了那通電話，揉著眉心走來，說是她叫了車，要和楊衡一起回去。

美臀隊長微微點頭，告知兩人過幾天可能還得去協會做一次筆錄，既是留檔存證，同時也要將埃莉諾作為義警的貢獻登記在冊。

他本人則打算繼續在此留守，以防這基地歸屬的神秘組織殺個回馬槍，傷害進入其中的工作人員。

自靠近海岸的市區出發，楊衡與埃莉諾坐著輛不知什么牌子，車標好似個拉長“田”字的豪車，一路開進了比弗利山。

空氣清新，視野開闊。

道路兩旁的獨棟別墅線條利落，層層疊疊依山而建，彼此間隔著好幾百米。

遠遠望去時，它們的露臺和泳池閃著耀眼的光芒，好像樹木叢中藏著許多顆細小星星。

其中挨得相對緊密，大概屬于地中海風格的那群，就是埃莉諾·米勒的日常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