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什么意思？

紐曼本來嘴上隨口亂扯，實際上是準備突然襲擊，將這來歷不明的黃皮膚小子一招放倒。

就算不直接要了他的命，也得打斷四肢收納起來，之后再詳細調查來歷。

今天晚上，是他重獲新生的好日子。

任何不穩定因素，都該第一時間盡早排除。

結果對方一句話剛出來，紐曼兩條腿頓時就有些邁不動了。

他一向是個精明人，最善于從細節中挖掘線索。

浴雪神父身上的外星共生體本來出自一句酒后失言，都能夠被他聽進耳朵揪著不放。

楊衡看似平淡，實則信息量極大這句話……就更容易讓他陷入一陣驚疑中去。

這個看上去還是個高中生的小子，怎么會知道我，還有安那蘇的名字？

對付……具體又指什么？

我這段時間以來的所作所為，難道這樣嚴防死守，最后還是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

一時間紐曼根本看不出楊衡的古怪底細，自然也不敢輕舉妄動，率先發動攻擊。

楊衡可不會跟他客氣，繼續負手直立，侃侃而談：

“第一，你的思路十分混亂。”

“尋找浴雪神父這件事情，既然已經進行了好幾年的時間，為什么沒有制定一個按重要程度排列的調查次序？為什么只是迷信于群星會內部的情報渠道，從來沒想過從腳后跟里把自己的腦子拿出來用一用！”

“事實證明，無論你是從當年戰斗過的英雄嘴里，還是從浴雪神父確定出身的舊金山市里，只要肯花力氣，最終都能夠找到安那蘇這個真實姓名，哪里用得著浪費這么多的時間！”

紐曼人都驚了。

站著張了張嘴，卻又被短時間集中爆發的巨大信息流完全淹沒。

到最后愣是沒憋出半個屁來。

就算當時馬上就能找到安那蘇，我也只能看著人家干瞪眼啊！

準備這場移植手術，從頭設計并嘗試制造剝離儀器，培養對異種寄生體具備手術經驗的人員……就算有整個群星會背后支持，哪個又不需要一年半載時間？

總得確定了這事辦起來真的具備可行性了，再投入全力，把那位正主找到并請回來吧？

不是，他又是怎么知道我為這事準備了好幾年的？

紐曼正想回敬兩句后就動手將這小子抓起來嚴刑逼供，問出他到底從哪里的來這么多的隱秘消息，結果又被楊衡搶先：

“第二，你的手法太過粗糙。”

“想辦成這件事，憑你的實力單槍匹馬難度也不太高，好端端地脫褲子放屁，把英雄協會協會攪進來干什么？試探身份？消耗體力？你仔細想想這些事哪個是真有必要的？確定目標的第一時間就把安那蘇強行綁架，也不用和人家談什么親媽條約，又穩又準又狠，哪里不好？”

“謀私利，當悄無聲息，這樣不會有人忽然插手，也不會有人心生嫉恨；謀公利，才應當廣而告之，讓周圍的人知道你替他們做了些什么，又有哪些不長眼的出來干擾。如此行事，方能春風化雨間好處全歸自己，臟水全潑給別人！”

近乎無所不知，又劈頭蓋臉襲來的激烈話語，已經讓紐曼陷入了麻木狀態。

他現在已經沒心思去想這小子到底哪來這么多內幕消息。

只感到血壓正一路“蹭蹭”往頭頂猛躥。

不是，我在見到安那蘇之前，哪里會知道他過了十七年，現在是個什么狀態？

借他人之手先行試探，有什么問題？

而且別的不說，最能給這場移植手術上保險的瑪麗亞，那時候還正要往洛杉磯趕……

我先找借口把安那蘇穩住，難道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第三，你的心腸簡直軟弱。”楊衡得理不饒人，反而朝紐曼走近兩步，幾乎變成了指著鼻子開罵的囂張態勢。

“這件事鬧大了也就鬧大了，也不是沒有亡羊補牢的辦法，把知道太多的手下隨便找個借口處理掉，自己一個人帶著安那蘇想跑哪里不行？美臀隊長和眩翼俠難道還能不打報告的情況下跨州執法？”

“找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和自己的團隊匯合，想移植多久就移植多久，要是怕野外感染……大不了臨時找個鎮子屠光搬進去，不比你在聯邦銀行大廈里等著別人上門要強？真不知道你兩個肩膀架著的那個玩意兒，到底是腦子還是痰盂！”

紐曼伸手抹了把臉上的唾沫星子。

情緒已經由此前的怒急攻心，漸漸重歸平靜。

這份情緒控制能力，倒也無愧于他身經百戰的崛起經歷。

其實他心里也清楚，自己一向對種種暗地籌謀有些自傲，今夜其中最朝思暮想的一項得以成功，就更是忍不住喜形于色。

在這當口忽然聽見有人如此言語，心間當然免不了大起大落。

堂堂一個邪惡組織資深干部，居然被這么個亞裔小孩訓得跟孫子似的……

確實有些丟人。

但紐曼從內心深處也不得不承認，這家伙說得一系列事情……還真他媽有那么點兒道理！

這個小子，到底是干什么的？

難不成從娘胎里，就在給別人當犯罪顧問？

之前他說，想將其納入人才儲備庫當作新人候選……是為了轉移注意力的隨口閑扯。

可現在，他卻當真對這件事產生了一點興趣。

把這么個能力不錯，頭腦又十分清晰的家伙拉攏入會，可比招攬一個疑似戀母情結的前神父兼殺手安那蘇，有用得多。

上位者，自然要有上位者的器量。

紐曼自認器量從來不錯。

所以他只是輕輕一揮手，把剛才幫助自己重獲新生，卻不巧聽到這些話的實驗員們斬作尸塊。

然后身形驟然與身旁新一批凝華武器向前沖去。

他要寬宏大量地，將楊衡切成“方便攜帶的形狀”，再帶回組織、悉心照料、控制培養！

白花花的密閉空間里，觸目皆是殺機。

可楊衡卻終于在進入81層之后，第一次露出了些許微笑。

晚20點21分。

他在解除隱形狀態后，雙手就開始在袖中所掐的繁瑣咒印，宣告完成。

數天之前的那個夜晚，楊衡往茶水之中埋下的陰毒術法……

終于在安那蘇這個承載容器身死之后，正式觸發起效。

紐曼這個因果所系的“兇手”，將是體驗它美妙滋味的，不二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