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油價漲跌邏輯與大國之戰

經濟危機中的國際能源市場

過去，人們認為跨國石油公司沆瀣一氣，秘密操控石油交易價格，有時候它們的確會這樣做。在跨國公司失去石油定價權很久之后，人們仍將其視為油價操控者，難以信賴它們。因此，當歐佩克看似要控制世界石油價格時，其成員國的石油企業就更難以獲得人們的信任了。

每當油價上漲，人們就會喋喋不休地說歐佩克“把我們的生活搞得一塌糊涂”。但是，隨著油價經過幾輪大幅下跌，情況也發生了變化。油價下跌表明歐佩克力量有限，許多評論家迫不及待地宣稱歐佩克已名存實亡，但現實總是比想象更復雜。

從 20 世紀 70 年代初開始，石油行業一直受到一系列重大波動的影響，其價格起伏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有時候石油價格過低，以至于石油企業剛發現新油田就將其關閉；有時候價格飆升，石油企業的盈余和凈利潤打破了歷史紀錄。

19 世紀 70 年代和 80 年代初期，石油行業中主要的不確定因素是人們缺乏可靠的剩余石油儲量的信息。要弄清楚這個問題，人們就得重新評估已發現的油田。歐佩克似乎無所不能，它的任何舉動都會引起業界的擔憂，甚至是恐慌。1985 年以后，原油價格回落，這種擔憂得以緩解，而且在隨后的 15 年里，相對較低的原油價格只出現了小范圍波動，人們對此持歡迎態度，心態也平和了許多。到了 21 世紀初，人們對未來石油供應安全和原油價格的擔憂再次燃起。新油田發現率下降，某些石油地質學家（和許多所謂的“能源專家”）針對大型油田勘探給出具有誤導性的說法（他們稱全球石油開采的高峰期即將到來），中國的石油需求激增，在這三者的共同作用下，石油價格開始了新一輪的上漲。

2008 年 7 月，油價達到名義峰值之后開始急劇下跌；2012 年和 2013 年，油價又出現了新的名義峰值。然而，這只不過是新一輪暴跌的前奏而已。2014 年和 2015 年，油價創出新低，整個2016 年和 2017 年的價格都處于這種低迷狀態之中。我們以固定貨幣（把通貨膨脹因素考慮在內）表示油價時，就會看到一些不同的現象。

風云變幻且難以預測的石油需求、暴力沖突和政治動蕩的風險，以及人們對石油資源的曲解，所有這些要素結合在一起使人們受到觀念、恐懼、從眾行為和暫時性恐慌心理等因素的支配，從而做出過激的反應。新聞媒體可以在某一年大肆鼓吹石油供應無憂，又可以在幾年后說石油時代的末日已經來臨。因此，對于油價的長期預測從來都是牛頭不對馬嘴。

2004 年，歐佩克刊登了一篇名為《2025 年石油行業展望》（Oil Outlook to 2025）的文章，預測油價將穩定在每桶 20～25 美元。但僅僅 10 年后，歐佩克便改口，預測 2020 年前油價將穩定在每桶 110 美元，然后在 2025 年之前小幅下降到每桶 100 美元（按2013 年價格計算）。當歐佩克預測油價將穩定保持在每桶 20 美元時，油價其實已經上升到了每桶 100 美元；當它認為油價會穩定在每桶 110 美元時，油價其實跌到了每桶 30 美元。這再次證明了歐佩克的影響力是有限的，即使是短期預測也錯誤連連。對那些從事固定價格預測的經濟學家而言，歐佩克的話毫無參考性可言。

談及全球石油行業的概況，我們先要研究一些非常大的統計數據。2016 年（當時平均油價為每桶 43 美元），全球原油銷售額略高于 1.5 萬億美元，約占這一年世界經濟產品值（共 75 萬億美元）的 2%，略低于加拿大的國內生產總值，與俄羅斯的國內生產總值相當。這些對比數據證明，原油不是一種定價過高的能源。可是，當我們研究石油行業的下游環節（石油行業用語）時，事情就發生了改變。通過運輸和提煉原油及銷售終端產品，石油公司為原油增添了大量價值（也就是利潤），于是政府也介入其中，對石油產品征稅。2017 年，荷蘭一桶汽油的價格比一桶原油貴 5 倍。這個數字在其他國家各有不同，比如英國的汽油比原油貴 4.5 倍，日本的汽油比原油貴 3.5 倍，美國的汽油則比原油貴 1 倍多。即使如此，在所有高收入國家，消費者仍然買得起石油精煉產品。

圖 2.1 1861—2016 年原油價格

在 2014 年，當全球平均油價接近每桶 100 美元時，這 5 家公司的營收總和接近 2.1 萬億美元。此時，石油價格的反復無常早已眾人皆知。

1998 年，《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s）刊登頭條文章，稱石油行業“出現 10 年來最低儲備”。隨后，在 21 世紀初，石油行業的利潤創下歷史最高紀錄。但到了 2008 年，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最嚴重的經濟危機使石油行業的“暴利時代”徹底謝幕。但是，撇開價格波動不談，我們必須記住一點，西方國家的政府對成品油課以重稅，石油生產商賺的錢實際上比國庫賺的錢少得多。

但美國是個例外。2016 年，聯邦和州政府對汽油征收的稅率高達 21%，但汽油的銷售單價幾乎就是原油的成本加上行業利潤率。在 2016 年，日本對汽油征收的稅率占汽油銷售價格的 40%，而德國和英國的稅率分別占銷售價格的 55%和 67%。因此，世界最發達的 7 個經濟體（G7）征收的液體燃料的稅款已經超過歐佩克 13 個成員國的石油營收總和。此外，自 20 世紀 60 年代以來，全球各個國家的石油行業一直由國有企業主導，這些企業的收入只會有增無減，因為他們控制著絕大部分的液態石油儲量，以及很大一部分非傳統含油砂層石油儲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