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也不過是村中屋舍改造,木板磚瓦哪經得住三位魂圣大打出手。
只余斷壁殘垣,一片狼藉。
相當主動,都不需要弗蘭德招呼,墨羨魚就小跑著為玉小剛治療。
青翠欲滴的竹葉貼在玉小剛眉心、胸口,化作涓流匯入四肢。
墨羨魚看見玉小剛的鬢角、須發,已染上不少白意。
悠悠嘆了口氣,墨羨魚神色悲慟,看向弗蘭德,“院長,玉老師是心病,尋常的治療系魂師是沒什么辦法,還是得玉老師自己想明白。”
一眼便看見玉小剛的白發,柳二龍魂力散去,無力地趴在玉小剛身旁,緊緊抓著他的手腕,殺意猶存的雙眼含淚。
“大哥,小剛避著我,你就是這么照顧他的?”柳二龍如泣如訴,執拗地看著弗蘭德。
心如刀割,弗蘭德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玉小剛是他的兄弟,柳二龍是他不敢訴之于口的心上人,終究是……
他垂眸,精明的商人卸下了他的面具,“二龍,你把小剛帶走吧,讓他換換心思,別再執著于世俗成見了。”
一語雙關。
柳二龍默了默,點了點頭,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攔腰抱起玉小剛,武魂附體,直沖云霄。
弗蘭德有些意興闌珊,揮了揮手,便轉身離開。
他最后只留下一句話。
“老趙,修繕食堂的錢,從你工資里扣。”
算是玩笑,可惜沒人敢笑。
誰又能想到,玉小剛才來到史萊克學院幾天,就成了今天這般模樣。
顯然今天的課程也無法正常進行,馬紅俊腆著臉讓墨羨魚把他的外傷治好,扭著肥胖的屁股就直奔索托城。
戴沐白飽含深意地看了看唐三,同樣去了索托城。
他們對玉小剛的來去并不在意。
說到底,誰會看得上一個實力還不如自己的家伙。
“小貓,你的同學們可真有意思。”薩庫芭絲將這場鬧劇盡收眼底,饒有興味地點評道。
“那個小家伙,還真有做惡魔的潛質呢。”薩庫芭絲不吝贊賞,她喜歡玩弄人類的情感,喜歡讓眾生在掌心沉淪,唐三排的這一出戲,自然合她心意。
“不過還是太小家子氣。”薩庫芭絲撥了撥手指,鳳仙花汁液染成的顏色,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與我無關。”生于星羅貴族之家,朱竹清見慣了勾心斗角,自然不難猜到這出戲碼背后有人暗中推手,只是她并不在意。
腳步很快,一回到宿舍,她便進入冥想狀態。
她要盡快突破三十級,成為魂尊。
……
唐三也火急火燎地回了宿舍。
奧斯卡不在,他直勾勾地盯著虛空,看著那方金玉堆砌的寶池。
池水是有些怪異的紅色,并不清透,看不見里面的情況。
“系統,我能有多少抽獎券?”唐三問道。
“老師狀況評估中——”
系統聲音很快繼續,“經評估,老師趙無極,身心健康,未受到實際傷害,不獎勵抽獎券。
老師弗蘭德,心理健康受到輕微創傷,獎勵抽獎券三張。
老師玉小剛——產生極重執念,郁結于心、氣急攻心,心理健康受到嚴重創傷,身體健康同步受挫,獎勵抽獎券二十張。
綜合評定,宿主本次活動參與積極,行為及結果契合主題,額外獎勵抽獎券兩張。”
唐三眉頭微皺,顯然不太知足,畢竟系統那天說的清清楚楚,第一次保底要七十抽,第二次保底又要七十抽,這區區二十五抽,連零頭都不夠。
像是感受到唐三的心思,系統聲音溫和,
“抽到超級大獎的概率為百分之一,抽中概率較小。
但活動寶池抽獎數不清空,可自動累積至下一次活動寶池開放。
請問是否抽獎?”
也算是好消息,唐三點點頭。
“請問宿主,選擇單抽還是十連抽?”
“有什么區別?”唐三一愣,又是沒聽過的新名詞。
“十連抽將至少抽出百分之一的武魂進化度,單抽則無基本保障。”
“十連抽。”眼睛一亮,唐三毫不猶豫。
順著系統的引導,唐三將食指按在忽然出現的六芒星法陣上,一聲輕響,法陣忽然化作九藍一紫十道流星,拖著天藍色的尾焰,劃出漂亮的弧度,投入那方小小的金玉寶池之中。
“叮咚。”
是玉石投入清泉的回響。
紅色的池水漾起漣漪,一個又一個小小的漩渦吞吐著,抽中的物品出現在唐三眼前。
“恭喜宿主,獲得武魂進化度百分之一,一百金魂幣?三,弗蘭德的羽毛?一,食堂的包子?三,路邊的藍銀草?二。”
臉色一黑,唐三破防,“再抽!”
他已經明白,那藍色的流星,便代表沒抽到好東西。
“恭喜宿主,獲得武魂進化度百分之一,五十金魂幣?五,趙無極被燒焦的衣角?一,路邊的藍銀草?三。”
武魂進化度已經吸收,如今已達到了百分之十三點零三。
唐三:“……”
“草……”唐三第一次覺得,“路邊的藍銀草”像是什么罵人的話。
殊不知,遙遠的藍銀山谷,梅開二度被偷生命力的藍銀王,也是一樣的反應。
藍銀王:“草!”
心里的熱血已完全冷卻,唐三拿著趙無極的衣袖,嘴角抽搐,“抽獎券可以留著嗎?”
“可以,宿主。”系統聲音適時響起。
“距離第一次保底,還有五十抽。”
想到魂骨,唐三心里的熱血又復燃了。
希望玉小剛盡快恢復。
唐三真誠地祈禱,畢竟趙無極和弗蘭德的心理素質都勝過他太多,不容易受創,玉小剛果然是他最好的老師。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玉小剛,大義!】
【相隔不遠,女生宿舍。
寧榮榮和小舞盤腿坐在各自的床上冥想。
小舞擺好架勢,便將意識沉入精神海。
雪白的小兔子一蹦一跳,看著心情好極了。
星斗身著白袍,上面黑蓮花亭亭而立,看著妖冶而危險。
祂眼含笑意,將小兔子抱在懷里,拿著紫檀木梳,輕柔地劃過柔骨兔背部的白毛。
“小舞,干得很漂亮。”星斗毫不吝嗇自己的夸獎,小舞確實讓祂刮目相看。
祂雖然在最開始有提醒小舞,卻也只是幫助小兔子有意識地入局,之后的每一步,都是小舞自己拿的主意。
“還好啦。”小舞有些不好意思,將兩只兔耳朵扒拉下來,擋住眼睛。
“和那個香腸武魂、色鳥武魂吃飯時,專門問寧榮榮天斗的那些學院訓練方式有什么不同,幫助那色鳥意識覺醒,這是第一。”
“借著八卦的名頭,故意拉著那個琉璃塔的小姑娘,打聽斗羅大陸玉姓的家族,得到答案后立刻推動白澤日報進入天斗城的速度,雖是一步閑棋,卻是一步好棋,這是第二。”
“而第三……”星斗遮擋雙眼的白綢隨風飄揚,“一般人就算思考這件事的推動者,大多也只能從明面的色鳥推到香腸,再進一步推到唐三,你片葉不沾身,這很好。”
星斗滿意地點點頭,語重心長,“你是化形魂獸,凡事求低調,活著才有未來。”
小舞又拉了拉耳朵,笑得歡快,“小舞姐確實很棒。”
她倒也不冒領功勞,“也是小魚提醒我,玉老師的出身應該不凡,讓我別和胖子他們一起針對玉老師,我才想起來的。
白澤日報,也是小魚說,希望借著榮榮的東風擴大銷售范圍。”
星斗頷首,“那個小魚,也是個不錯的孩子。”
聞言,小舞仰頭看著星斗的下巴,眼睛瞪得渾圓,“星斗,你居然夸人啦,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見你夸人類魂師呢!”
星斗笑了笑,沒說什么。
小舞撥弄著自己的兔耳朵,說道:“史萊克學院的老師們良莠不齊,邵老師那樣的還不錯,可弗蘭德和趙無極三觀崩壞,我的學院可不要這樣的老師。”
想到奧斯卡復述的那句“不敢惹事是庸才”,小兔子吐吐舌頭,“竹清榮榮的天賦很好,要做星斗大學院的首席弟子,小奧磨一磨性子,也可以做星斗大學院的弟子,唐三他們嘛,還需考察!”
想到自己的宏圖大志,小舞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睛里,燃起熊熊火焰。
全大陸第一的魂師學院,院長是化形魂獸,有什么問題嗎?】
男生宿舍,白澤縮在一旁,有些嫌棄墨羨魚,“小魚,你怎么連趙無極的衣角都偷?”
好歹也是命運之書的擁有者,偷別人衣角也太丟臉了吧。
這要是被發現了,它的面子往哪擱!
咳了兩聲,墨羨魚也有些不好意思,“這不是為了填一下唐三的獎池嗎。”
要是都發金魂幣,他還有些舍不得,這才從食堂順了些東西。
“看來玉小剛也是被薅光了,這下氣得半死,都沒貢獻什么命運偏移度。”啐了一口,白澤不愿相信,“這次收益不大呀!”
雖然又一次深藏功與名,但墨羨魚卻沒撈到什么好處,還費心費力從藍銀王那偷了生命力,可以說吃力不到好。
眨眨眼,墨羨魚倒是笑得開懷,“誰說的?”
“嗯?”聞言,白澤立馬湊到墨羨魚眼前,鼻子一拱一拱,觀察著墨羨魚的變化。
“什么好處?”
墨羨魚用行動回答。
他右手一招,一副純白面具附于掌心,虛虛蓋在面部,無相武魂,附體。
墨羨魚身后,兩圈純白的魂環形同圓盤,一環套著一環。
里面的那個魂環,有淡淡的青色紋路勾勒,代表著清竹傘。
而外圍的那個魂環,則泛著一股紫意。
這抹紫意有些古怪。
像是玉小剛一生求而不得的千年魂環的那種紫。
像是比比東噬魂蛛皇的那種紫。
不比第一個魂環清新、淡雅,令人見之神怡,反而扭曲、晦暗,令人絕望癲狂。
“唔……”白澤爪子刮刮下巴,忽然意識到墨羨魚的意思,眼睛瞪大,“你吸收到能凝聚魂環的執念了?”
“是玉小剛!”白澤很聰明,當即便想起了玉小剛的反應。
有些猶豫,白澤蹙了蹙鼻子,“小魚,這家伙的執念,會帶來什么樣的表相?”
倒也沒有勸墨羨魚不要吸收這股執念,畢竟六年的時間才等來這樣極致的執念。
“馬上就知道了。”
墨羨魚閉上眼,五氣朝元,身后圓盤般的魂環輪轉,紫意大放。
浪潮般的譏笑謾罵響起,鄙夷嫌棄的眼神投注。
是自云端墜入泥濘的絕望落差,是至親厭棄的不甘與怨懟。
是怎么也無法突破的自卑,是宛如空中樓閣的愛情泡影。
幼年的無憂無慮,少年的悲觀消沉,壯年的自我欺瞞,中年的大夢初醒。
一切的一切,最終化作杜鵑啼血的一句,
“我恨。”
光芒大放,無數干枯的骨手從四面八方探出,尖銳的指骨竭力刺向坐在空間中心的少年。
天地宛如一囚籠。
但,穹頂之上有一束金光落下,護佑著少年不被骨手傷害。
就像玉小剛這一生,盡管他別扭敏感自卑無能,卻始終有人,愿意做他的錨點。
何其不幸,又何其有幸。
墨羨魚攤開手,囚籠收縮于掌心之上,就像一個小小的骨頭盒子。
“小魚,這個骨頭盒子的效果是什么?”白澤雖然不喜歡這個盒子上附帶的情緒,卻控制不住好奇心。
墨羨魚神色復雜,他一手托著骨頭盒子,一手按著心口,玉小剛的執念太過酸澀,驟然體悟,就像白紙忽然被墨水浸透,這感覺實在算不上美妙。
許久,墨羨魚嘆了口氣,眼睫微垂,打下陰影。
“這個魂技,叫待從頭。”
骨頭盒子沒有專門起名字,清竹傘對墨羨魚而言,終究是不一樣的。
他繼續說道:“只能用一次,效果,大概是能讓人重來一次吧。只不過不涉及時空,是從當下開始的,再活一次。”
有些震驚,白澤沒想到玉小剛的執念,竟然貢獻了這么逆天的一個魂技。
外歪了歪頭,白澤問道:“小魚,你好像已經想好怎么用了?”
“是啊。”墨羨魚笑了笑,不帶什么情感,“也許是命運,在為我的計劃背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