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庫芭絲,偉大的夢魘之主。”
“薩庫芭絲,偉大的夢魘之主。”
“薩庫芭絲,偉大的夢魘之主。”
女生宿舍里,結(jié)束一天課程的朱竹清默念著薩庫芭絲的名號,任由無形的爪牙拉扯自己的意識,直至墜入那空明之境。
十四歲的奧斯卡已經(jīng)突破三十級,成了食物系的魂尊。
十二歲的小舞戰(zhàn)斗經(jīng)驗豐富,能與趙無極周旋。
十五歲的戴沐白修為接近魂宗。
她差得太遠,想要活下去,就算是與惡魔做交易,又有何妨。
無悲無喜,心若冰清。
朱竹清沉入薩庫芭絲為她編織的幻境,再度化身“清娘”,繼續(xù)在那無休止的幻境里掙扎。
她不是什么天資卓絕之輩,也談不上聰明,可她還遠沒有觸及到努力無用的門檻。
起碼現(xiàn)在,她的努力還有價值。
無形無質(zhì),存續(xù)于這世人心中的薩庫芭絲周身散發(fā)著愉悅的氣息,無論如何,朱竹清的心態(tài)沒有讓她太過失望。
前半夜,是許多次模擬。
“你在承恩寺的行為,被帝王認為無德,你死了。”
“你的父親為官清廉,但站隊失誤,被流放至苦寒之地,你受前朝爭斗牽連,被打入冷宮,你死了。”
“你因所穿衣物與已逝皇后相似,觸犯天顏,你被打入冷宮,你死了。”
“……”
百十種荒謬的死因,釀造了相似的苦果。
下雨了,灰暗的烏云在夜幕下并不明顯,可空氣的潮濕卻讓人感覺呼吸困難,近于窒息。
彌漫的水汽,像是一張細細密密的大網(wǎng),再渺小的魚兒,在這樣的一張網(wǎng)下,也沒有逃脫的空間。
朱竹清的意識抽離,她沒有急著進入下一次的模擬,而是遙望著前朝寶殿,她冷冷地望著,視線仿佛能穿透那威嚴的紅墻,看到那金龍盤旋的寶座。
朱竹清忽然笑了,她終于明白薩庫芭絲的用意,終于知道薩庫芭絲希望她交出一份怎樣的答案。
灼灼的心火燃燒著,天地間朦朧的細雨蒸發(fā)出白色的霧氣。
她再度默念薩庫芭絲的名諱,再度進入幻境。
然而,出現(xiàn)了些變化。
“十二歲,在極度刻苦的修煉下,你的魂力達到了二十七級,你即將進入中級魂師學(xué)院。”
“你選擇……”
朱竹清瞳孔一縮,這一次她不是清娘,也并不在那皇宮之中。
她迅速地作出判斷,這一次的幻境里,她是朱竹清。
那個還沒有逃離星羅,來到史萊克學(xué)院的朱竹清!
戴沐白的身影一閃而過,幾乎可以說是毫不猶豫,她說道:“進入星羅皇家學(xué)院!”
與其尋找一個流連花叢的花花公子,不如以身入局。
旁白繼續(xù)。
“十三歲,你的魂力修煉到了三十級,你獲取了第三魂環(huán),魂力達到三十一級。”
“十四歲,你的魂力修煉到了三十四級,你是星羅皇家學(xué)院的天之驕女,也是旁人眼中做著無用功的將死之人。
這一年,你的姐姐二十一歲,魂力達到了四十六級,她的未婚夫二十三歲,魂力達到了四十七級。
距離你的死期,還有兩年。”
按照星羅帝國兩大家族的規(guī)矩,繼承家族的候選人,要在長者達到二十五歲之前,決出生死,勝者掌權(quán),敗者伏誅。
“同年,全大陸高級魂師學(xué)院精英大賽開始,你的姐姐是星羅皇家學(xué)院代表隊的副隊長,而你是候補隊員。
你選擇……”
朱竹清看著眼前熟悉的地方,權(quán)衡著利弊。
終于,她開口道:“放棄候補隊員身份,放棄參加魂師大賽。”
“與薩庫芭絲進行交易。”既然是幻境,那為什么不借此看一看,與這位神秘的存在合作,能否為她找到一條生路。
“小貓,不可以哦。”薩庫芭絲溫柔的聲音響起,給了朱竹清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
也不算太意外,朱竹清話鋒一轉(zhuǎn),“那么……尋求武魂殿助力,刺殺朱竹云。”
朱竹清嘴角微勾,之前的諸多幻境讓她經(jīng)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卻并非沒有收獲。
驅(qū)狼吞虎,便是她向那些前輩們學(xué)的。
哪怕引狼入室,可如果能讓黃泉路上多幾個同行者,也不是壞事。
幻境繼續(xù)。
“十四歲,你成功找到機會,聯(lián)系到了武魂殿的上層,星羅朱家的身份,引起了教皇比比東的注意,她欣賞你的不甘,同意了你的交易。
將有兩尊封號斗羅出手,在朱竹云前往武魂城參賽的路上,行刺殺之事。
作為代價,你中了一種奇怪的蛛毒,需要定期服用武魂殿的解藥。”
朱竹清耐心等待著,眼里沒什么溫情。她的好姐姐屢屢出手,連幾年也不愿意等,急著要讓她消失在這世上,如果她還蠢蠢地顧念姐妹之情,就真是該死了。
至于中毒……在過去那些幻境里,毒發(fā)身亡實在是司空見慣,許多時候她死了才意識到,自己中了毒。
起碼這一次,她事先知情。
“刺殺成功了,缺乏戒備的朱竹云身亡,戴維斯同樣重傷。消息傳回星羅帝國,引起了極大的震蕩。
你成為朱家這一代里,天賦最好的魂師。
原先投注朱竹云的勢力,沒有糾結(jié)于你可能的兇手身份,紛紛向你投出橄欖枝,你的境地發(fā)生了轉(zhuǎn)變。
從將死之人,一躍為未來的星羅皇后。”
旁白聲暫停,朱竹清臉上沒什么笑意,想要活下去,可沒有那么容易。
更何況,她的目標(biāo)早已不止于此。
“因為武魂殿的刺殺,星羅皇家學(xué)院的戰(zhàn)力大減,在面對橫空出世的史萊克學(xué)院時,竟然輸了!最關(guān)鍵的是,你的未婚夫戴沐白,就在這樣一支隊伍里。
這一事件,讓你的處境再度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接下來的一切,不再由旁白簡述。
而是由朱竹清自己去經(jīng)歷。
白日,她穿著華麗繁復(fù)的長裙,如同拖著鳳凰的尾羽,游曳于紙醉金迷的名利場中,在各懷鬼胎的勢力里周旋。
黑夜,她不眠不休地修煉,試圖用努力來抹平天賦的差距。
她的十五歲,十七歲的戴沐白回到了星羅帝國,輕而易舉地將她背后大半的勢力收為己有。
畢竟從一開始,他們的投注對象,就是星羅皇子戴沐白,而不是一個未來的皇妃。
哪怕這個皇子行事荒誕,一切的成果建立在她的犧牲與付出之上。
朱竹清對這一切早有預(yù)料,只是與武魂殿的合作更加密切了些。更為古怪、隱蔽的蛛毒,送到了她的手上。
戴沐白對朱竹清沒有太多的警惕,沒費什么力,慢性的毒素一點點在他們體內(nèi)積累。
十六歲……
十七歲……
一直到十九歲,她以利相許,割肉飼虎,終于,在為她們冊封太子太子妃身份的盛典上,朱竹清發(fā)動了兵變。
日薄西山、逐漸年邁的白虎帝王不是那位高貴教皇的對手。
縱情亂性的白虎太子,在整日的宴會之余,甚至沒有多少用于修煉的時間。三歲的年齡差距帶來的魂力差距,在時間維度被拉長時,一點點消弭。
甚至不需要等毒素爆發(fā),戴沐白已經(jīng)不是朱竹清的對手。
比比東成功了,她用極輕微的投資,掌控了大陸的兩大帝國之一。
登基那天,朱竹清戴著至尊至貴的帝王冠冕,登上了那象征權(quán)力的寶座。
她的頭頂上,無形的傀儡絲舞動。
最終的最終,朱竹清在星羅皇宮中放了一把火。
她穿著上繡幽冥靈貓的玄色帝袍,黑金的絲線襯得她膚白勝雪。
熾熱的火舌舔舐著她的皮與骨,讓一切化為灰燼。
灰燼之上,永遠有火星撲閃,不曾熄滅。
恍惚之間,朱竹清仿佛看見了天邊被燒紅的云霞上,有一位女帝遙遙與她相望。
莫名的,朱竹清如走馬觀花,瞬息之間看盡了她的經(jīng)歷。
加號天后,并稱二圣。
臨朝稱制,建立武周。
開武舉之制,令外敵歸降。
卻又血洗朝堂,生殺予奪。
……
“吾名,武曌。”*
“日月當(dāng)空嗎……”朱竹清輕喃著,最后的幻境結(jié)束了。
火焰燎身的痛苦并未消失,一切都顯得無比真實。
她看向窗外,旭日初升,朝霞燦爛又美好。
“小貓,要提交這一次的結(jié)局,作為給我的答案嗎?”薩庫芭絲的聲音響起,這一次朱竹清看見了她的模樣。
她將初升的朝霞與落日的余暉變作大紅的抹胸長裙,烏黑的波浪長發(fā)垂落在雪白的肌膚上,黑與紅與白,形成了最突出的色彩對比。無論是誰,看見她第一眼,便再也難以移開視線。
她的身上,有一種魔性的魅力,讓人沉淪,讓人渴望釋放內(nèi)心所有的不堪與罪孽。
她是惡魔。
朱竹清眼前迷離一瞬,萬幸身上的劇痛讓她保持著清醒,她點點頭,“提交。”
雖然最后也只是個傀儡帝王,但她已經(jīng)清楚,薩庫芭絲真正要的答案是什么。
“唔……”薩庫芭絲尾音轉(zhuǎn)了轉(zhuǎn),問道:“請問,為什么要引入武魂殿呢?為了讓你厭惡的那些人死亡,你甘愿將一個帝國拱手讓人嗎?”
她眼波流轉(zhuǎn)著,專注地盯著眼前神色冰冷的少女,引導(dǎo)著朱竹清說出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
“已經(jīng)是能力范圍內(nèi),最好的結(jié)局。”
朱竹清聲音清冷,簡單說著自己的想法,“對于我自己來說,我的天賦已經(jīng)成了桎梏,我不可能靠自己的武力掌握星羅的大權(quán),也不可能如幻境中那位女帝一般,登臨大寶。我的權(quán)謀能力,與她差得太遠,我的時間也不如她充裕。
當(dāng)時的境況下,只有引入一個新的勢力,才能找到一線生機。
比起讓戴沐白這樣的人掌握大權(quán),我寧愿讓武魂殿進駐星羅。
起碼對星羅的子民來說,武魂殿可能帶來許多新的變化,為這架早已腐朽的大車,換上一位新的掌舵人。也換上一些新的零部件。”
她驀地笑了,如那四月寒山寺上綻放的一樹桃花。
薩庫芭絲也跟著笑了起來,她伸出涂抹丹蔻的纖纖玉指,挑了挑朱竹清的下巴,端詳著這個有趣的女孩兒。
在皇權(quán)的高壓下,有人會對權(quán)力趨之若鶩,有人會對權(quán)力不屑一顧。
而朱竹清……
“如果有我?guī)湍悖悴恍枰c武魂殿合作,我也不會用毒素控制你,你可以獲得足夠的武力,到那時,你還會想要權(quán)力嗎?”薩庫芭絲幽幽地說道。
同樣沒怎么猶豫,朱竹清點頭,已不需多言,薩庫芭絲從她的眼中看見了答案。
她依然純粹。
她要自己活下去。
只不過除此之外,她還想改變一下這個國家。
“那么小貓,閉上眼,靜心感受我送你的禮物。”薩庫芭絲的身體向后一倒,化作無數(shù)只緋紅昳麗的蝴蝶,消失在空無之中。
好像有什么發(fā)生改變。
冥冥之中,朱竹清聽見大河奔涌而來,河水濺起水花,水花歸于河流。
她閉上眼,體內(nèi)的魂力自發(fā)流轉(zhuǎn),以一種比平日更快的速度奔騰,沖破困擾她已久的關(guān)隘,就像伸出手指戳破一張薄紙,那么輕而易舉。
武魂在不知不覺間附體,幽黑的貓耳,細長的貓尾從身體上冒出,顏色變得極黑,仿佛能將一切光線吞沒,暗紋游走,繪制出玄奇的符號。
她的存在感一點點下降,呼吸聲接近于無,若沒有在事先留心,常人根本無法意識到,這間屋子里有一個人存在。
“薩庫芭絲,魂力突破兩級,就是你的禮物嗎?”朱竹清睜開眼,問道。
心底,薩庫芭絲的聲音極其空靈,她嬌聲笑著,“先天魂力提升兩級,才是我給可愛小貓的禮物呢。”
波瀾起,饒是朱竹清的心理素質(zhì),一時也控制不住情緒。
探出的貓爪刺破了掌心的皮肉,鮮血滴落。
許久,少女鄭重其事地問道:“薩庫芭絲,你要我為你做什么。”
哪怕與虎謀皮,她也甘之如飴。
“等你成為星羅的第一位女帝,我要你為我舉辦,最盛大的祭祀。
我要你用戰(zhàn)爭,向這世間昭告我的降臨!”
她高聲大笑著,肆意妄為地撥動著朱竹清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