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升沒有想到，黃自在在相信了自己的說辭之后，竟主動提出幫忙尋找靈石礦。

他心中猶豫了一下，掏出那枚何光獻上來的靈石。

“線索我這里倒是有現成的，只是……”

話未說完，黃自在已經一溜煙跑到陳升身前，伸手拿走那塊靈石。

“黃兄，我找你，是為了合作抽取天地之氣，卻是沒想過，讓你也幫著尋礦?！?

“別說了，陳兄……”

黃自在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你趁著脫胎境大妖閉關的功夫，冒險出來找新的修行同伴，想必也是為了早日掙脫大妖控制，不想再做別人的修行工具吧?！?

他拍了拍自己：“我又何嘗不是，若是對突破脫胎境有信心，何必受養魂丹的誘惑，來這是非之地，躲在深山安心修行，過著妻妾成群的腰疼日子不好么？”

陳升嘴唇微動，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接話。

黃自在也不再啰嗦，閉上雙眼，臉頰兩側長出根根黑白相間的堅硬胡須，鼻頭變得漆黑，裂解出無數細塊。

狗鼻子先是在靈石上聞了聞，而后猛吸一口氣，胸腔鼓脹得如同吹起來的牛皮。

道道陰風，從四面八方吹來，裹挾著敗葉碎石，盡數納入黃自在的鼻子里。

片刻后，黃自在雙眼猛然睜開。

“不錯，附近果然有相似的味道，雖然有些模糊，但找到也只是時間問題?！?

他扭頭對陳升說道：“陳兄，你大可找個安穩避風所在休息，一日之內，我就能尋到那處玉礦。屆時，我自會回來尋你。”

陳升面露沉吟：“若是尋礦過程中，遇見我那手下，千萬別誤傷了它，留著它對咱們的修行有大用。”

黃自在點頭問道：“你那手下什么模樣，可有名字？”

“是一只三條腿的蛤蟆，名字叫何光?！?

“蛤蟆……三條腿……”

黃自在不疑有他，整個人已經趴在了地上，手腳變作狗爪子，對準一個方向，四爪翻飛，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陳升望著黃自在遠去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黑心。

在此之前，還真沒想忽悠這只狗幫忙找礦。

現在可好，兩只為自己尋找靈石礦的妖物中，一只三足金蟾，那是自己預備的靈丹原料。

一只大黃狗，那是自己準備好的靈根供體。

并不是兩只妖物太好騙，實在是陳升為二妖展現的仙道手段太過誘人，甚至不用付出什么代價，就能讓兩人深信不疑。

用人之道便是如此，希望二字，有的時候，比任何金銀財寶都要管用。

陳升不知道二妖心中，對自己是否還有提防，但是不了解仙道手段，哪怕是再對自己設防，也是防不住要害的。

這便是降維打擊。

他抬頭望向涼州城的方向，神威與尊者的戰斗頃刻便停，雙方還沒到生死相拼的時候，人族只是想要嘗試突圍，一旦出現被尊者合圍之勢，就立刻調轉退回涼州城。

這本就是應有之義。

否則的話，一次派出幾個神威出戰，便成了添油戰術，乃是兵家大忌，在打仗這方面，涼州城的守將比陳升擅長得多。

至于養魂丹，陳升當時用驚神刺殺掉那頭脫胎境大妖身上，沒發現此物。

或是在另一位大妖身上，或者這本就是哄騙其余妖物來參戰的騙局。

倒是從山谷眾妖的口中，陳升得知，長城內外的妖族，并不屬于同一勢力。

圍攻涼州城的妖族，大多是來自于長城之內，至于有沒有長城外的妖族摻和，陳升不得而知。

但武威縣陷落之后至今，也過去了一段時日，恐怕接下來涼州城的日子更不好過。

想到此處，陳升身形化作血鴉，羽翼一展，向著坍塌的崖壁處飛去。

黃自在能夠通過氣味兒尋找到他，不代表何光也能做到。

靈礦固然重要，三足金蟾的內丹也不能放下。

……

亂石堆上，陳升落在高處，沒有再變化人形，現如今的野地，妖物形態要更安全些。

至于本尊，則在腹中盤膝而坐，以丹田之內的氤氳光團，勾連著四周的靈氣入體。

雖然效率低下，但好過沒有。

沉浸于修行之中，一夜光景，被朝陽替換，又在暖煦的微風中，迎來落日。

因為崖壁崩塌而飛揚的塵埃，也在這一日之間，漸漸歸落地上，被石縫中鉆出的爬蟲拖出道道軌跡。

如若沒人打擾，再過上千百年的風吹雨淋，鋒利的石塊邊緣會被磨平，空洞的巨石縫隙也會被泥沙填滿，鳥會帶來種子，光禿禿的石山會變得郁郁蔥蔥。

正如四周其他的山脈一樣。

哪怕是在有無窮偉力的這個世界，不被外力影響的自然演化，才是世界改易的主流。

千百年如是，億萬年不變。

陳升從沉靜之中醒來，看了一眼丹田之內的氤氳光團，與昨夜相比，實在是看不出什么變化。

正如自然演化中，灰塵積累成巖，一日之間不覺得有什么，可沒有這一日之功，就沒有萬世之基。

陳升臉上露出微笑，想起往昔歲月里，閉關枯坐的日子。

由強壯氣血蘊養出來的勢，在這一刻，好像又長了一些。

遠處，傳來清脆的蛙鳴。

“尊者，尊者大人！”

石塊上，血鴉化身睜開雙眼，腳下踩著的巨石轟然碎裂。

只見一只磨盤大的青蛙，三足并用，在一塊塊石頭上，艱難地爬過來，跳到陳升身前。

張嘴一吐，便吐出了一塊拳頭大的石頭。

那石頭摔在巖石上，頓時碎裂成渣。

掉落的渣滓中，散落星星點點，五顏六色的結晶粉末，互相碰撞，激蕩出一股股微弱的“勢”。

不是氣血蘊養出來的“勢”，而是天地之間的煌煌大勢。

何光抬頭看著陳升：“尊者大人，小妖不負囑托，在一處暗河中，尋到了這種砂土，雖然不成型，但其中確實蘊含有大量靈氣。”

話音剛落，身后便傳來一陣狂風，一只通體黃毛的大狗，狂奔而來。

何光雙眼圓瞪，陳升直接站在他身前：“黃兄也有發現？”

大狗停駐在陳升前方，張口一吐，一塊晶瑩的靈石掉落：“此地往東，一百三十里的山坡下，有玉石?！?

陳升低頭看向何光，何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吐著舌頭的黃自在：“尊者大人，這位是……”

黃自在看了過來：“還真是三條腿的蛤蟆，你這手下不頂用啊，我找到玉石的時候，根本沒尋到他的影子?！?

何光有些不服氣：“大人，小妖所說句句是真，就在南邊七十里處的暗河中。”

陳升眼睛一瞇，伸出手，在地上的巨石上刻畫出一個簡易的地圖。

又將南七十里處，連接向東一百三十里處，劃出一條長長的直線。

“是一整條礦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