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腳下的滑膩，陳升嫌棄地抬起腳，掃視整個小院，抬腳走進陳釗等人出來的房子里。

房間不小，卻落滿了上鎖的箱子，擺得并不齊整，更像是匆忙之間搬到此處的。

陳升拽開幾個掛在箱子上的銅鎖，里面盡是些古玩字畫，金銀珠寶。

但陳升卻知道，這些絕對不是這里最有價值的東西。

又翻找了一陣，終于，在一個巴掌大的小匣子中，陳升看到了五片形狀不一的甲片，以及兩片刻有篆字的龍骨。

陳婉兒當時給陳升的甲片就是這種，這些應該都是換血境武學。

可這明顯材質更好的龍骨……難道是真元境武學？

陳升覺得十有八九，只是此時沒有時間一一查看，將甲片與龍骨收到衣襟內后，轉頭又看了看屋里的金銀。

思索片刻，他一把扯下鋪蓋在八仙桌上絲綢布子，將兩頭打結做成包袱。

又在箱子中撿了些金錁子，往包袱中一裝，扛在肩上。

陳升沒有貪多，非要將包袱裝得滿滿當當。

在他看來，這些金銀不過是應急所需，如果今日人族能夠抵擋住妖族的入侵，這些金銀還能派上用場。

若是今日縣城淪陷，再多金銀，恐怕也是累贅，還需早做打算才是。

而這一切的結果，全要看天上的神威們。

陳升邁步走出小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幫原身報仇雪恨，了卻因果的緣故。

還是因為一路戰斗至此，終于將血胃中的妖心消化一空。

此刻陳升身心舒爽，稍微活動一下，便能聽到噼里啪啦的響聲，從骨縫中傳來。

……

族地上空，太上長老陳照天憑空而立，肩膀處鮮血淋漓，已經失了一條手臂。

對面，妖族尊者拓拔野面色陰沉，語氣不善道：“老頭，你若現在投降，我做主答應留你全族性命。”

陳照天面容冷冽，即使斷去一臂，臉上神色依舊未改，聽到妖族的勸降之言，冷哼道：“你們這些長毛腦袋怕是不了解，我陳氏一族，祖上傳來的就是四個字，睚眥必報。今日你們斷我一條手臂，若不能殺我，我定日夜環伺，不殺爾等，絕不罷休。”

“哼，好大的口氣！就憑你如今這殘缺之身，還想殺我等？簡直是癡人說夢！今日你們陳氏一族覆滅就在眼前，你又何必嘴硬，徒增痛苦罷了。”

陳照天伸手一招，目光決然：“廢話連篇！”

言罷，他殘破的身軀泛起一層耀眼的光芒，整個人宛若隕星，化出一道耀焰，沖向拓拔野。

拓拔野也毫不怯場，直接化出原形，竟是一頭腋下生翼的蒼睛猛虎。

只是兩對羽翼各斷了一只，看起來竟比陳照天還要狼狽些。

隨著拓拔野原形顯露，夜空中，一陣漆黑如墨的狂風四涌而起，周圍有路過的鳥妖，還未等靠近，被這狂風一吹，便失魂落魄，甚至忘記了揮動翅膀，從高空墜下，摔成肉泥。

陳照天顯然是吃過這黑風的苦頭，不敢硬接，半空中身形扭轉，向更高處飛去。

拓拔野昂頭要追，忽然聽到頭頂，一個洪鐘般的聲音傳來。

“遠山長。”

拓拔野心中暗道不妙，又是那纏人的神威。

霎那間，拓跋野與陳照天之間的距離被拉抻，數丈、數十丈、上百丈。

直到拓拔野幾乎看不見陳照天的人影，又一道聲音傳來。

“云山亂。”

拓拔野身子繃緊，一對虎目左右亂瞟，四足生風，將自己團團圍住。

忽然間，他覺得身下一癢，甩動尾巴就要躍起。

咔嚓！

宛如琉璃瓦片碎裂的聲音，幾條黑線浮現，拓拔野所在空間被黑線錯斷成五截。

拓拔野也在頃刻之間被錯動的空間分割成五截，他發出一聲震懾山林的虎嘯，肉身斷裂處，濃烈的妖血彌漫而出，竟將斷開的身軀勾連回一處！

好在“云山亂”神威只能維持霎那，霎那之后，拓拔野被斷成五截的妖軀，重新并做一處。

可還沒等拓拔野松口氣，那洪鐘般的聲音再次響起：“曉山青。”

拓拔野一怔，這是神威第三段，之前的戰斗中，陳照天從來沒用過！

隨著這聲音落下，只見一道道青色的光芒如絲線般從四面八方朝著拓拔野纏繞而去，那光芒看似柔和，卻蘊含著一股奇異的力量，所到之處，仿佛要將一切生機都給禁錮住。

拓拔野心中大驚，他瘋狂地掙扎起來，身上妖力涌動，試圖掙脫這些青色光芒的束縛。

他張開血盆大口，噴出一道道黑色的妖風，朝著青色光芒席卷而去，那妖風所過之處，空間都被撕扯得扭曲起來，可那些青色光芒卻依舊堅韌無比，不斷地朝著拓拔野逼近，一點點地將他包裹起來，讓他的行動變得越發遲緩。

陳照天飄在上空，臉色絲毫沒有即將獲勝的欣喜，人族神威本就有各種玄妙之處，他的神威更是以奇詭著稱，可偏偏少了些殺傷力。

神威一段，乃是操控距離。

神威二段，是以空間分割作為殺招。

神威三段，是專攻神魂的手段。

偏偏眼前這頭虎妖，便是妖族之中生命力極為強大，便是肉身被短暫分離，也能以妖血重連。

看其操縱的黑風有迷魂之效，便知道對方神魂更是天生強韌。

曉山青應對這種敵人，便不能貿然使出，在接連幾次神威削弱對方之后，陳照天才終于用出殺招。

他臉色蒼白，幾乎快要到達極限。

不能再拖了，持久戰，自己絕對比不過以體力見長的妖族。

他凝聚心念，再次用出神威：“遠山長。”

下一刻，數百丈之外的拓拔野直接顯露在陳照天面前，身遭還裹著層層青色光繭。

陳照天獨臂前伸，直接插進光繭之中，一身氣血爆發，宛如一團爆燃的烈火，而那條蒼白的手臂，像是淬火刀鋒，斬向虎妖的眉心。

“嘎！”

一聲兇厲的叫聲從頭頂傳來，陳照天頓時如遭雷擊，手臂上的動作也為之一頓。

半空中，兩顆鳥頭俯沖而下，尖喙張開，露出鋸齒角牙，向陳照天頭顱咬去。

青色光繭中，拓拔野聽到外面鳥叫，驟然清醒過來，猙獰一下，虎口大張，沖破青光，向著陳照天下身咬去。

二妖夾擊，正值陳照天盡力之時，此刻再無回旋余地。

眼看他就要被二妖分食，縣城正中，忽然傳來一陣清朗讀書聲。

“鳥獸驚而失群兮，猶高飛而哀鳴。”

此言一出，宛如鐵律。

夜空中，成群的鳥妖從空中墜落，摔死在地上。‘

街巷里，逞兇的妖物忽然感到莫名戰栗，兩股戰戰，不能前行。

就連妖族尊者也不例外！

陳照天頭頂的兩顆鳥頭忽然閉嘴顫抖，身下的虎頭也面露驚疑。

趁此刻，陳照天再次運集渾身勁力，化掌為爪，沖著大張的虎口探入咽喉，捏碎喉骨后，又從脊背處破體而出！

……

族地中，陳升睜開眼睛，妖亂來臨之初，他沒有急著尋找離開縣城的方法。

就是因為當日，那個冒牌的陳鎮海曾說過一句話。

“有縣令在，城外的化形大妖就攻不進來……”

這話雖然已經被打破，但其中透露的意思很明顯——在這里，四大家族的神威，并不是最強者，最強的，反而是修習文道的縣令。

陳升看著四周墜如星雨的鳥妖，心中頗有波瀾。

言出法隨……

這就是文道？

但他沒有盲目樂觀，妖族明顯知道縣令此人，入侵之初，那只五頭巨鳥就踏破縣衙，明顯就是在尋找縣令。

如今縣令已然現身，妖族要如何應對？

陳升開啟無限視野，只見縣城四周的長城之外，龐然如山的身影林立四周，仿佛能看破長城的阻礙，觀察城內的狀況。

耳邊傳來墜空聲，一個斷去一臂的蒼然老者，落在陳升所在小院中。

陳照天掃視四周后，雙眼盯著渾身是血的陳升。

“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