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云心中雖有疑慮，但此時(shí)身處險(xiǎn)境，也無暇多想。

血海依舊在翻騰涌動，沒人注意到，它的顏色似乎在慢慢變淡。

陳升這邊，外道之口的吞噬愈發(fā)順暢，它似乎在這無盡的血海中找到了某種韻律，吞吸的速度和效率都大大提升。

隨著大量氣血精華涌入，陳升能清晰感覺到自己體內(nèi)的真元愈發(fā)雄渾，小腹處甚至微微發(fā)熱，仿佛有一團(tuán)火焰在燃燒。

血海嘈雜的聲音中，忽然有一道熟悉的聲音擠入耳道。

“諸位謹(jǐn)記，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

聲音逐漸微弱，一點(diǎn)金光亮起，照徹血海。

在金光的照耀下，血海表面，仿佛沾上燒紅的烙鐵，絲絲拉拉蒸騰出大片血霧，遮蓋在整片天空之中。

血海海面，也在金光的照耀之下，一寸寸下移。

那些被蒸干的氣血之力，發(fā)出陣陣莫名的囈語，鉆入血海之中，四人耳朵之中。

囈語含糊不清，每每要說個(gè)清楚時(shí)，就被四周氣血中的哀嚎喧鬧給擾亂。

“五音令人耳聾！”

陳升忽然明白了什么，抬頭向天空中的金光看去，目光透過濃郁的血海，穿過繚繞的血霧，已經(jīng)看不太清金光所在。

“五色令人目盲！”

陳升忽然覺得舌根處，一股辛辣爆發(fā)，酥麻之間，喉嚨處像是有肉芽自行滋長。

他忍不住張開嘴巴，四周氣血之力便順著口竅向其中鉆來，入侵到肉芽之上，將那些新生而出的肉芽攪得崩潰。

“五味令人口爽！”

孫由己曾經(jīng)對陳升提起過，直面神靈時(shí)，那種難以言喻的恐懼。

黃金屋中，之所以會有如此污穢的血海，就是為了讓接受神威照徹的武者，不必那么直接的面對神靈！

陳升看向周圍三人，心中明白，真正的神威照徹，剛剛要開始。

……

五通廟內(nèi)，八角高塔最下層，一根胳膊粗的高香，驟然發(fā)亮，燃起濃白的煙氣，沒有垂直上飄，而是四散下沉，將跪在神臺前的乞丐團(tuán)團(tuán)籠罩。

看上去，像是一枚巨大的白繭。

乞丐十步之外，正是各家族的神威武者們，見著蒼白煙繭出現(xiàn)，臉上不約而同的開始緊張起來。

孫由己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局面，但是宗門流傳下來的手札上，對神威照徹的儀式，同樣有所記載。

雖然與涼州城內(nèi)的儀式有諸多不同，但這一步卻是一樣的。

以黎民香火，遮蓋神靈視線。

咔嚓嚓一陣碎響，乞丐的天靈蓋轟然碎裂，鮮血噴灑而出，在蒼白的煙繭之中，凝成一片血霧。

正是此時(shí)，武者可趁機(jī)盜取神威！

……

黃金屋內(nèi)，城隍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神威，照徹！”

一股磅礴的力量從金光源頭傾瀉而下，血海瞬間被蒸干大半，整片空間內(nèi)，血霧蔽日，哀嚎聲大作。

金光映照在血霧上，彌散的光線聚合分離，在血霧之中形成一片奇異的海市蜃樓。

只見血霧之中，一道道偉岸的身影勾勒而出，身上穿著五彩華服。

華服之上，是一尊尊面容呆滯，面皮耷拉的神靈，他們口中像是在噴吐著云霧，肩搭肩，肘碰肘，全都呈現(xiàn)跪坐的姿勢。

有頭戴高冠者，口含翠玉。

有眉心生目者，手捧血桃。

有青面獠牙者，剜眼挖心。

有面若枯枝者，環(huán)抱巨魚。

……

放眼望去，神靈列之如麻，頭顱攢動，何止成千上萬！

陳升想象過直面神靈的場面，卻沒想到是這樣的場景。

過江之鯽般的神靈，擠在金光里，裹在云霧中，每一尊身上都有一種強(qiáng)烈扭曲的意味。

那是扭曲的天地規(guī)則具現(xiàn)。

類似扭曲的天地規(guī)則，陳升見過！

神威！

“??！”

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從身旁傳來，陳升循聲望去，正是江林！

在血海侵襲中，他本就有些扛不住了，如今不知為何，連神魂都離體而出，一尊丘陵大小的山包浮現(xiàn)，鎮(zhèn)壓在江林腳下。

高處，似有無窮偉力，正在拖拽著江林的神魂，竟生生將江林神魂拉扯得變形。

江林腳下，一座丘陵虛影浮現(xiàn)，將神魂鎮(zhèn)壓，不使其神魂飛走。

但也因?yàn)橹亓坎粔?，有些搖搖欲飛。

江林的神魂已被拉扯得，像是一條繃緊的風(fēng)箏線，在金光的照耀下，顯得脆如薄紙。

風(fēng)箏線的末端，依稀能看到江林的五官。

他那模糊的五官上，滿是驚恐與絕望，看向最近處的陳升。

“救……救我……”

江林的聲音微弱而凄慘，仿佛從九幽地獄傳來。

然而，在這殘酷的神威照徹場景中，沒有人能夠伸出援手。

江林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爆出驚天怨念，細(xì)線一樣的神魂，竟不知從哪來的掙扎力氣，飄蕩在血海之中，忽然向陳升靠近過來。

陳升心中警惕，便見到江林頭發(fā)和兩肩處，各有一根隱匿難見的絲線，高高垂下，源自金光深處。

垂釣！

不等陳升反應(yīng)，那絲線竟自行分出一根，飄在了陳升脖頸。

一股拉扯之感頓生，像是有雙無形大手，攥住了陳升的脊柱大龍，想要將他拖向血海之上。

江林自然也注意到陳升身上的異樣，臉上的絕望一掃而空，生出陣陣希冀。

“這小門戶的武者，氣血已經(jīng)那般不堪，蘊(yùn)生的氣勢定然也極輕，扛不住神靈垂釣……只要神靈吃飽了，就無暇顧忌自己，自己還說不定能趁著這個(gè)功夫，搶下這道拘魂奪魄的神威！”

江林滿心以為，魚線勾連住陳升之后，對方肯定無法抵抗，定會直接被釣出血海。

可沒想到，隨著那根魚線繃緊，陳升卻仍站在原地，巋然不動，甚至還有饒有興趣地看向江林。

江林一怔，臉上忽然掛起狂怒：“為什么！為什么你沒有被第一時(shí)間釣上去！”

話音剛落，江林的神魂再次形變，幾乎被拉抻透明，自己已經(jīng)落到這般田地，還不忘滿口怨言地對陳升吼道。

“是你太弱，讓神靈嫌棄！你這么弱，為什么要來參加神威照徹，現(xiàn)在反而害我！”

“都怪你！”

江林放棄了對垂釣者的掙扎，神魂扭曲著，向陳升纏了過來。

陳升看著江林狺狺狂吠，心中不覺得氣憤，只覺得好笑。

一聲冷哼，驚神刺發(fā)出。

陳升甚至不需要耗費(fèi)多少神魂之力，江林的神魂就徹底呆住，旋即被釣出血海，飛入金光之中。

“我愿臣服！我愿皈依！我愿……”

聲音戛然而止。

那座丘陵大小的小山，也失去了根源，消失不見。

血海之中，只剩下江林的肉身，如落水的魚餌，吸引血?dú)馊肭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