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哭,溫立朔頓時愣住了,手中木夾無意識滑落。
他猛然回神,驚訝、卻又不禁有些好笑。
就一個板栗。
可當真正看到許歲桉的眼淚,他神情瞬間變得無措,“怎么真哭了,”他說著,局促地環視了一周,才輕手輕腳拍拍她的后背,話音輕柔:“就一個板栗的妹妹,你別哭了,我去給你買行嗎?”
此時的他,全然不似平日對任何事皆游刃有余的模樣,反倒比許歲桉更像個小朋友。
大朋友哄小朋友。
他這不說話還好,一說許歲桉的委屈就壓不住,眼睫顫動,淚水大顆大顆落下,洇濕了精致的妝容。
她甚至不敢哭出聲音,輕輕抱住膝蓋,嗚嗚咽咽地哽噎。
慘兮兮的。
溫立朔靜靜望著她,“那個板栗真的焦了,不能吃了......”
他伸出手,輕輕觸碰上她的面頰,指腹輕輕摩挲在她的眼簾下面,像是拭淚的動作。而后他的手,緩緩抬起,停在她柔軟的發端,輕輕的、半懸空著,兩個人都沒有動。
低斂的睫羽遮住他眼底洶涌的晦澀,他的手一點一點攥緊起來,試探著、小心翼翼地將她腦袋按入了懷里。
不久后腰腹忽然一涼,溫立朔低頭一看,許歲桉正撩起他的里衣擦淚。
“你——”
溫立朔緊繃的面色破碎,緊張地望了望四周,面上浮現幾抹羞赧與心虛。
他捏住許歲桉后腦勺將她揪出來,不由得睜大了眼眸:“你做什么?”
許歲桉眉頭又倏地皺起,眼圈紅紅的,噙著淚委屈:“你就不能哄哄我嗎?”
“我.......”
“那個海鮮粥你以后只能和我一起吃!”
“啊…?”
溫立朔愣住,
許歲桉見狀雙手扯住他衣領就又要往里鉆,溫立朔擒住她手腕把她向外推——
“嗷!”
又抓傷口上了。。。
溫立朔有些不明所以,目光下意識落到被自己抓著的兩只白皙的手掌上,小小的,嬌嫩細膩。
許歲桉眼神緊盯著他目光,眼見要露餡兒了,急忙推開他,“給我找些紙巾,不然我還擦你衣服上。”
溫立朔似乎還沒回過神,動作略顯遲鈍,他環顧四周,一眼捕捉到陸子昂和蘇子航。
陸子昂脫了一只鞋子翹著個二郎腿在擺弄腳趾,蘇子航很老實的一張臉,不知道受了什么威脅,蹲在一旁眼巴巴看著。
還有個無處不在的任庭楊經過那兒丟下一句話,“陸子昂,你別總欺負蘇子航。”
陸子昂聞言,看了看蘇子航,又看了看自己的甲溝炎,當場炸毛跳起來,“我!沒!有!欺!負!他!啊啊啊啊?。。?!”
把任庭楊嚇得一溜煙兒跑了。
陸子昂還不甘心,單腳蹦著往前追。
溫立朔就是在這當口上若無其事走過去,一把抄起了陸子昂剛才用過的那包抽紙,手指迅速抽出了上面的四五張丟進蘇子航懷里,自己則拿著剩下的一整包回到了許歲桉身邊。
后方不一會兒就傳來打鬧聲——
“任!庭!楊!我都已經這么悲催了,你就讓讓我,怎!么!了!——???!”
任庭楊把他按在草坪上,揪了顆勁草撓他腳底板,“前天剛痛完怎么今天又痛?我懷疑你在道德綁架我?!?
“真痛啊哥們兒!不信你試試!”陸子昂硬氣不一會兒漸漸敗下陣來開始求饒,“任哥你放過我吧你放過我吧....這是我最脆弱的傷口,一碰就疼我也沒辦法呀?!?
溫立朔腳步忽然頓住——
那些個被忽視的瞬間,一幕幕,飛快在腦海中重映起來。
他面色一凝,帶著反復變幻的繁復的放大的記憶碎片向許歲桉跑去,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迅速確定了那只手——
左手。
許歲桉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溫立朔已經非常決絕扣住了她手掌,隨后小心翼翼地提著她袖口往上卷——
許歲桉瞳孔驟縮,惶恐地往回抽手,用盡了全部的力氣,連疼痛都顧不得了,
可溫立朔鐵了心一般,死死攥著她,面色冷硬。
他力量奇大,加之男女力量本就懸殊,許歲桉根本甩不開他,急得滿臉漲紅,灼熱的淚珠一個勁兒地滾落。
衣袖最終被掀開,露出已經結痂又不停開裂流膿的傷口。
密密麻麻、崎嶇、丑陋、猙獰......
一道道干涸的血跡記載著它曾承受的痛,也訴說著它被傷害后并未得到過任何輕柔安撫的委屈。
割破后甚至連最基本的碘伏都沒有用來處理過。
完了。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陰暗頹喪的人。
更沒有人敢將一個病態到虐待自己的人留在身邊。
她面如死灰,連挺直脊背的力氣都沒了,
仿佛僅在一瞬就萎靡凋落的鮮花,凄慘絕望,
該怎樣就怎樣吧,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