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有兩棵樹,一棵是香樟樹,另一棵也是香樟樹。
每個清晨,微風拂過,陽光透過香樟樹的縫隙,在窗臺上灑下點點金色,樹影斑駁,光影綽綽,那是一天中最歡喜的時刻,我總愛在窗前多待會兒。
香樟樹的樹干,粗壯而堅定,樹葉清朗繁茂,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兩棵樹相對而立,根系相連彼此擁抱,在時光清淺中,靜靜的佇立和守護。
在我的故鄉洞庭湖之濱,更廣泛的種植這種樹木,大街小巷,庭院河堤,似乎隨處都有。我的大姑媽老家屋前,就有好幾棵特別粗壯的香樟,大姑媽最早是住在城東大堤外的一排平屋,院前有三四棵大的香樟樹,兒時的我雙手不能環抱,估計樹齡至少三十年以上,春夏之際枝繁葉茂,小孩子們在樹下玩耍,踢毽子,玩玻璃球,時常有黑色的漿果落在地上,我們將卵圓的果實收拾起來,用針線穿成長長的項鏈掛在脖子上。姑媽和鄰居家的婦人在樹下用大盆洗刷衣物,我聽到她們在嘮叨家常,有時候會指著我說,這丫頭眉眼真像她爸。我玩累了,便溜進屋找水喝,堂屋里光影黯淡,大茶壺的水被孩子們喝完了,我的大姑母從開水瓶里倒出熱水,放在一個搪瓷缸里,用兩個搪瓷缸交替著倒了好多個回合,這樣水便涼下來了,我幾大口便喝完了。
我和表哥表姐們從深柳巷邊一個石板橋上下坡,一路追趕嘶喊,到了城郊的一大塊菜地上,這里地勢低洼但很開闊,金黃的菜花在陽光下熠熠閃爍,碧綠的青菜,水靈靈的白蘿卜,還有很多我不認識的農作物,幾個菜農揮著大瓢正在施肥,我們在菜地邊上跑來跑去,一群蜜蜂嗡嗡地叫著向我們飛來,我們又尖叫著躲開,我在驚慌中臉頰被蟄了一下,我的表哥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香樟果實,碾壓出汁水敷在我臉上,并鄭重地告訴我,一會兒就沒事了,香樟的果實是否可藥用并沒經過檢驗,但是那時確實就不疼了。
多年以后,我來到蘇南工作,這邊的香樟樹比家鄉少了很多,江南遍植柳樹,杉樹,桂樹,廣玉蘭,大抵是因為土壤更適合生長。公司后面的院子里曾經種植了一排香樟,但樹形不美,不及家鄉那樣的綽約風姿。
二十年前我休產假,我的父母將我接回娘家待產,有幸在家鄉待了兩三個月。二三月份的季節,南方的氣候已經漸漸溫潤,每天晚飯后,我的父母陪著我下樓散步,我已經大腹便便,頭發斑白的父母前后牽引著我,慢慢地走出樓梯間,空氣中一股清香悄然襲來,原來庭院后栽種著一排排香樟,花壇里還有幾株玫瑰,早春的風緩緩吹過,我發現綠葉中抽出了很多嫩黃的新枝,并綻出一些細小的花朵,我們在樹下慢慢地踱著步,偶有樹葉旋轉著飄落,夜色空曠,月華如水,遠處是星光大道,身邊是人間煙火,有兩只鄰家的狗竄岀在花壇間尋覓,我的父親怕驚擾我,急忙將其攆走。
歲月悠悠,故鄉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的很多至親在近兩年陸續離開了我,庭院后的香樟樹還在,只是當我回去時,在樹下等我的那位老者已經作古了。
紅塵流轉,我們都是光陰里的過客,看過幾回陌上花,聽過幾回林間雪,便逐漸老去,那些歷歷在目的回憶,是經年的憂傷,更是慰籍一生的精神力量。
香樟樹依舊挺拔,見證著時光。
2024/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