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既然是父親對我的考驗，那我只能認真應對了。”

“好在，我現在有了些思緒，這場妖潮該如何應對，其實并不難。”齊澈笑了笑。

“齊公子有什么打算嗎？”季聞溪略帶好奇地看著他。

這才過了多久，他就有思緒了？

齊澈裝模作樣地背負起手，望著前方漣漪擴散的池面，緩緩道，“妖潮爆發，總之都會有不同的誘因，這些我曾在書上看過。”

“要么是有妖王在背后驅使，要么便是有某種天材地寶在吸引妖獸前來，此外，每年春季，妖獸發情期間，性情會變得極為暴躁，也可能出現妖潮。”

“景安城距離異妖國度遙遠，一般不可能有大規模的妖潮入境，城中也不太可能有什么天材地寶能吸引妖獸。”

“唯一可能的源頭，那就在云瘴山脈那邊，正好我已經讓護衛去探查了，前一段時間，云瘴山脈那邊的確出現過妖獸暴動。”

“堵不如疏，與其在景安城抵御妖潮，倒不如深入源頭，將之切斷。”

“只要明白這場妖潮背后有妖王之類的存在在驅使，那么就很容易解決了。不然一波接著一波的妖潮襲擊而來，人力也會有窮盡之時。”

聽著齊澈這般侃侃而談的話語，季聞溪怔了怔，然后輕輕眨了眨眸子。

片刻后。

她抿著唇瓣笑了笑，“齊公子的想法，倒是和我不謀而合。”

“我想的也是讓部分人在景安城抵御妖潮，然后另一部分前往云瘴山脈，探查究竟。”

“只有找到源頭，才能真正解決此次的妖潮。”

齊澈認同地點了點頭，“回頭我會吩咐周泰那邊，讓他在各大坊市尋找有特殊稟賦之人，我在典籍中看過，有些特殊稟賦，可以和妖獸溝通，若能通過這個辦法，確定妖潮爆發的緣由，那就更容易了。”

季聞溪聞言愣住稍許。

然后眸子微亮，“我怎么沒想到這個辦法。”

這世間的確存在有著能和妖獸溝通的特殊稟賦，有個隱世宗門名為御妖宗，其中的弟子大多具有類似稟賦，此外所修行的功法，也能和妖獸溝通，建立彼此聯系。

可惜，御妖宗隱世不出，幾乎很少見到行走世間的弟子。

“齊公子還有別的辦法嗎？”

她看向齊澈，目光隱隱帶著一些期待。

“目前來講，就這兩個辦法，此外可以召集景安城中的陣法大師，造詣不深也沒關系，只要能布置簡單的迷幻陣就行，一般的妖獸雖有靈智，但并不聰明，只有噬血本能，因此我們可以在景安城十多里的地方，布下一個個迷幻大陣，盡可的拖延時間。”齊澈又說道。

這些辦法，他早已熟知于心。

在《仙武》世界中，妖潮爆發入境已是常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玩家是如何抵御妖潮的。

眼前這幾個辦法，也只是其中最簡單直接的。

一些有傷天和的邪道辦法，他還沒說出來，怕季聞溪接受不了。

以景安城目前的各種資源人力，短時間內也只能靠這幾個辦法了。

“即便妖潮中靈智較強的，穿過了迷幻陣，靠著目前城中的人手力量，抵御一陣時間應該是沒問題，這段時間，應該足夠我們找出云瘴山脈中妖潮爆發的根源了。”

季聞溪點了點頭，此時看著齊澈的目光，像是第一次了解他一樣。

一個真正的紈绔二世祖，不可能在如此簡短的時間內想出這么多辦法。

果然世家弟子，都沒有誰是簡單的。

……

接下來的時間里，景安城的城主胡雄安按照齊澈這邊吩咐安排，調遣人手，并找尋城中的陣法大師，開始在城外布置迷幻大陣。

城中的各大家族，該出力的出力，該提供資源的提供資源。

各大坊市那邊的散修，在季聞溪的召集下，也開始演練軍陣，為接下來襲來的第一波妖潮做準備。

周泰、褚炎幾人則根據齊澈的命令，在城中尋找有特殊稟賦的修行者。

涌入到了景安城的逃難百姓，則被安置在了城北地區，由城中的各大商會提供糧食、藥物、熱水、火炭等物品。

在得知是明松齊家的三公子，吩咐各大商會開糧賑災后，諸多百姓開始對這位素未蒙面的齊三公子感恩戴德。

更甚者，想在來年開春，為他建造雕塑。

百姓的心很是質樸簡單，以往時候有天災降臨，各大城池都是門戶緊閉，生怕他們帶來瘟疫，各大門閥世家，更是對他們避之不及，宛如蛇蝎。

高高巍峨的城墻下，第二年的時候堆滿了皚皚尸骨。

像是如今開門賑災、讓各大家族送來糧食、衣物的這位貴公子，在他們眼中和菩薩圣人無異。

不同于大乾帝都那種地方，齊澈“臭名遠揚”。

在景安城這種偏僻地方，有多少人知道明松齊家呢？

百姓連齊澈是誰都不知道，連他有何過往也一概不知。

他們只是知道，這位貴公子是真正的“好人”。

……

景安城，高聳巍峨的城樓上。

齊澈站在瞭望塔中，遠眺遠處的莽莽山脈。

天色漸暗，更遠處的地方像是升騰起了一層沉沉的霧靄。

他的目光隨后又轉而看向下方人流涌動的街道上，眉頭緊皺，神情凝重。

周泰、冉遺、褚炎幾人都站在齊澈身后。

景安城并不大，周泰經過簡單的盤查詢問，便知道并沒有那種擁有能溝通妖獸的特殊異稟修行者。

至此，齊澈的三個辦法中的其中一個宣布破滅。

“公子，天冷起風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看樣子，今晚上妖潮應該是不會來的。”

“這邊有人守著，如果有什么異動，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周泰上前，將一件厚實的大棉袍披在了齊澈的身上，他神情帶著欽佩和欣慰。

齊澈修為并不高，卻在這座瞭望塔中站了整整一天。

看得出來，齊澈是真的把此次妖潮當成一回事，而不是什么口頭上的玩笑。

因此，他格外認真，凡事都是親力親為。

“果然還是不行嗎？”

齊澈聞言輕輕一嘆，收回了掃過一條條長街的目光，這里是景安城的最高處，能俯瞰各條街巷的情況。

他一直在尋找那對云族兄妹，正常的時間線上，他們應該已經到了景安城。

結果他在這里看了一整天，眼睛都已經酸了，還是沒找到兩人。

他開始懷疑，是不是哪里出現了紕漏意外。

這對兄妹，可是關乎他接下來能不能全成就速通【云墓】這部分副本的關鍵。

“公子，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你的努力大伙都看在眼中。”

周泰聞言，以為齊澈是因為沒找到特殊稟賦的修行者而感到遺憾，頓時上前寬慰了起來。

冉遺也溫聲道，“公子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這邊讓周泰守著。”

“……”周泰感受著凜冽吹來的寒風，裹緊了袍子。

齊澈揉了揉眉心。

他想到了什么，瞥了眼周泰，吩咐道，“接下來我會隨季仙子那邊一起前往云瘴山脈，你去各大坊市轉一轉，看有沒有附近的當地土著，能夠帶路的那種。”

“是，公子，我這就去。”

不用繼續守在這里，周泰咧了咧嘴，忙不迭應了下來。

……

回到府上的齊澈，將視野放在了清潭山洛纏絲那邊，已經快到夜晚，四野昏暗，白馬寺里一片漆黑，早已人去樓空。

他看了下洛纏絲現在的情況，胸口大洞中血已經流干了，確切的說，已經是一具徹徹底底的死尸。

齊澈聞不到，但能感覺到洛纏絲身上開始散發陣陣惡臭，吸引著夜里深山中的一些野獸。

遠處叢林里，隱隱約約有綠光閃過，一對、兩對、三對……一群野狼聞到了肉的味道，在慢慢靠近。

嗖嗖嗖……

幾縷發絲飄揚，化作數道漆黑的流光閃逝，如暴雨梨花，貫穿過虛空，噗的數聲響起。

緊接著那邊的綠光便一一消散暗淡了。

夜晚的深林，恢復了安靜。

早在洛纏絲通過【纏絲傀】襲擊齊府的那天晚上，他就已經死了。

只不過當時尸體中靈氣未曾潰散，保持著不腐朽的狀態。

而今肉身破碎，靈氣潰散，一具尸體是無法進行自我修復的。

“難道是出現了什么意外？”

齊澈和黎溶月約定好在這邊碰面的。

結果戌時過了，她還不來。

這讓他心頭升起了一縷疑惑，該不會出現了什么危險？

畢竟兩人同生共死。

自己有【魂歸】兜底，她可沒有。到時候她死了，連累自己也死了的話，那就成樂子了。

嗡！！！

正在齊澈打算用傳訊玉符聯絡黎溶月的時候。

不遠處的樹梢傳來一陣輕微的晃動，緊接著一道被黑袍籠罩的身影，便徑直落到了他操縱著的洛纏絲跟前。

趁著月色，他確定了眼前這個易了容的家伙，便是黎溶月。

那種帶著嫌棄的冷漠眼神，沒人能夠模仿得那么像。

“你身上真臭……”

不等齊澈開口。

黎溶月便捂住口鼻，黛眉皺著，往后面退了數步。

“……”

齊澈嘴角輕輕抽了抽，自己都沒嫌棄她現在這副模樣這么丑。

“沒事，反正這具肉身，一會也就舍棄不用了。”齊澈無所謂地開口。

黎溶月眸子盯著他，掩住口鼻的手剛放下，但濃郁的尸臭味又隨著風襲來。

她再度朝著后面退了數步。

“……”

“真有這么臭嗎？你退后這么多步，挺讓人傷心的。”

“有什么事，快點說，不然我要一把火給你燒了。”

黎溶月也算是經歷過許多生死危機的，什么樣的尸體沒見過，但她的確是第一次見到這么惡臭的。

那種腐朽的氣息，根本不像是才死透的，簡直能侵入人的靈魂，讓人打心底地干嘔反胃。

齊澈見黎溶月也不像是裝樣子，心中疑惑，難不成真是自己的問題？

被【游子衣】覆蓋后的肉身，雖然保持著外表未曾腐朽的樣子，但內在其實已經爛完了？

“尸道人呢？”齊澈問起了重事。

“跑掉了，他保命手段不少，關鍵時候，將煉制的一具本命尸傀祭出，通過自爆的方式拖住了我，不過他現在已經重傷，估計找地方休養去了。”黎溶月回道。

尸道人在和葉逸交手的時候，已經受了不輕的傷。

這一次是她黃雀在后，出手偷襲，猝不及防的尸道人中了一劍，在逃亡的途中，又接連被她所傷。

齊澈頓時笑了，“這附近唯一能休養的地方，也只有景安城了。”

“到頭來，又便宜我了。”

洛寧韻現如今可是他的人，尸道人休養的話，也只會前往王府。

“季聞溪前段時間受傷了，稟賦【審判】至少十天半月無法施展，沒有真實視野的她，應該看不清你的易容偽裝。”齊澈又道。

黎溶月聞言頓時挑了挑眉，有些意動。

“你想讓我出手，趁機殺了她？”

齊澈沉默了數息，嘆了口氣道，“腦子里，怎么一天天都是殺人，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先回到我這邊。”

黎溶月盯著他片刻，唇角掀起抹帶著冷笑的弧度，“休想。”

又想讓自己給他當免費的保鏢？

……

齊澈的視野徹底從洛纏絲的肉身上離開。

黎溶月離去前，隨手一揚，一簇火焰灑落，頓時將其點燃覆蓋，化作漫天灰燼散去。

伴隨著【游子衣】進入冷卻，他感覺自己再度看完了洛纏絲的一生。

深邃的泥丸宮中，點點輝光灑落。

齊澈感覺自己心中多了一些莫名的感悟。

就像是瓜熟蒂落，種子破土發芽，然后長成參天大樹，成熟的果子又再度落下，埋入土里。

周而復始，宛如輪回。

這個輪回便是一個名為“洛纏絲”的修行者的一生。

啵……

一聲輕微的脆響，像是花朵綻放。

在齊澈的意識中，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因為歸來的【游子衣】受到了滋潤反哺。

加上這段時間修行《舍蕪觀想法》所帶來的變化。

他驟感感覺自己的視野，延展擴大了不知多少倍，以齊府為中心，朝著四周蔓延。

一里、五里、十里、二十里……

他感覺這方圓近二十里的區域，成為了自己的領域。

靈魂蛻變，朝著神魂開始轉化了。

要知道他境界都還是第一境，但靈魂強度已經遠遠超過了目前的階段。

即便自己閉上眼睛，只要意識一想，那么就會像是開了第三人稱視角一樣，將一切映照于心中。

此刻，若有道行深厚的大修士自景安城的高空中望下去，便會發現以齊府為中心，朝著四周輻射而去，呈現出一片有別于四周的明顯幽暗光芒。

這種幽暗光芒，深邃、古老、壓抑、威嚴，任何活物死物似都被渲染了上去。

這是極為明顯的交界感，好似活人禁地，生靈止步。

齊澈又做夢了。

夢中依舊是那片深邃幽暗的空間，他聽到了各種呢喃和祈禱，如山風鼓蕩而過，呼嘯著卷過蒼宇。

那里有著能壓塌天空的高山、黑壓壓密密麻麻數不清匍匐在山腳下的黑點，有恢弘肅穆的殿宇、坍塌焦黑、滿是裂縫的大地……

夢中他在那至高的山巔上，聽著各種聲音，時而垂眸投落下目光，時而亙古冷漠似不朽的神靈。

在夢中，他有時是行走于大地上的游商，有時候是戰場殺敵的士兵，有時候又是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強盜，有時候又是仗劍八方的劍俠，有時候又是盤旋山間的精怪野獸……

有時候，他又是一位紈绔混帳的世家公子……

夢醒了。

齊澈睜開了眼睛。

窗外天色放亮，晨光熹微。

他再度感覺自己腦海中多了一些記憶，“《舍蕪觀想法》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