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雨水氤氳，夜色漸濃，只依稀看得見斑駁色塊。沈心姿一路沉默地望向窗外，旁邊的陸子川閉著眼，司機很有眼力見地悶頭開車，一時間車內(nèi)氣氛冰冷。

以往這種時候，都是沈心姿主動挑起話題，放低姿態(tài)哄他。但今天例外，因為不久前她剛從露臺上看見陸子川和林茜在庭院的角落里抱在一起。

林茜望向她的眼神好像在說，你和他結(jié)了婚又怎么樣，贏的人始終是我。

沈心姿面無表情地回望，頭一次對她的挑釁提不起勁。轉(zhuǎn)身進了屋子。

直到車在高速上行駛了半個鐘頭，陸子川才發(fā)覺身邊人好像心情欠佳，不解地問：“不舒服？”

沈心姿微微頷首，保持著側(cè)頭的姿勢，一路沉默到現(xiàn)在。

陸子川比她大四歲，是她的好友陸子珊的親哥。

整個社交圈都知道他和林茜的愛情故事。他們分分合合好多年，誰都沒想到最后和他結(jié)婚的人是沈心姿。

她心里清楚，哪怕這段婚姻更多的是為了兩家的利益，但陸子川并不是輕易低頭的人。聽到他同意訂婚的消息時，她以為他是真的放下了。

林茜遠走他鄉(xiāng)，一晃三年過去，明天是他們結(jié)婚兩周年紀念，沒想到提前收到一份大禮。

車身突然猛地往右轉(zhuǎn)，把她從回憶里拽出來。伴隨著劇烈的摩擦聲，她一頭撞上車窗玻璃，整張臉皺成一團。

才堪堪穩(wěn)住身形，她突然聽見車頂傳來金屬的撞擊聲，陸子川那頭的車窗玻璃被什么東西砸碎了。她轉(zhuǎn)頭去看，陸子川雙眼緊閉，額角流著血。

車終于停了下來，她呼出一口氣，試圖打開車門，卻聽見另一頭傳來刺耳的聲音。來不及多想，她撲過去伸手擋在他面前，手掌被刺穿的疼痛叫她悶哼出聲。

差一點，那截金屬就戳到陸子川的眼睛了。

醒來時只覺得右手悶悶地痛，她吃力地抬起來，看到紗布纏滿了整個手掌。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現(xiàn)在渾身無力，她索性放棄了起身，躺著發(fā)呆。

環(huán)顧四周，她應(yīng)該是在醫(yī)院。又嘗試活動了四肢，除了酸痛，好像沒有其他問題。瞥見床頭柜上放著水杯，她吃力地用左手撐起身體，接著聽見了開門聲。

陸子珊快步走進來，眼神將她從上到下掃了一遍：“差點嚇死我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有點累。”沈心姿撐起一個虛弱的笑容。

“你說你，真是…”她的目光落到沈心姿右手上，欲言又止。

想起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的司機，沈心姿問道：“對了，司機還好嗎？”

陸子珊不解，沒想到她會略過她哥先問司機的情況：“不是太好，人在ICU。肇事司機是醉駕，已經(jīng)關(guān)起來了。”

沈心姿點點頭，小口喝著水。見她不想說話，陸子珊退出去喊醫(yī)生。

陸子川住在隔壁病房，陸子珊經(jīng)過時正撞上走出來的林茜。她挑眉看她：“你來干什么？”

“他傷成這樣，我自然要來照顧的。”林茜迎上她的目光，說得理直氣壯。

陸子珊像聽到笑話一樣，輕笑出聲：“我這個親妹妹還在這里，哪里輪得到你一個外人照顧。怎么，幾年不見改行當護工了？”

林茜皺著眉：“我和子川相識這么多年，于情于理都該來照顧他。”

“別在這礙眼了，打擾心姿養(yǎng)傷。”陸子珊說完撇了一眼旁邊的助理。

助理心領(lǐng)神會，朝林茜做出請的姿勢。林茜瞪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跟著走。要不是陸子川還沒醒，哪里輪得到陸子珊踩到她頭上。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今天總算放晴。沈心姿一個人靠在病床上發(fā)呆。

剛才醫(yī)生說她的右手傷得重，日常活動沒問題，就是做精細活會受影響。但具體還要看以后的恢復(fù)情況。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恢復(fù)如初。

如果運氣好的話…她反復(fù)咀嚼這句話。她的運氣，從來都算不上好。

父母對她沒有多少愛，丈夫心里也裝著別人。現(xiàn)在手還傷成這樣。

是不是再也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了？

她屈起膝蓋，將臉埋進去，哭的無聲無息。

傍晚時分，助理帶進來一束花，粉色的玫瑰嬌艷欲滴，香味刺鼻，沈心姿猛然打了個噴嚏。

“太太，這是陸總送您的花。”

她遲疑幾秒，旋即想起今天就是結(jié)婚紀念日。

陸子珊拎著餐盒走到門口，一眼便看見那片粉色，蹙眉轉(zhuǎn)向助理：“誰讓你拿來的，快丟出去。”

“這是陸總送的…”助理小聲提醒。

陸子珊一愣，小心地看向她。

沈心姿笑了笑，示意她快進來。

助理左右為難，手上的花仿佛燙手山芋。陸總只交代今天送束花給太太，也沒說要什么樣的。

沈心姿看花里并沒有卡片，開口道：“丟了可惜，分給外頭的護士吧。”

陸子珊狐疑地看著她，抬頭去探她體溫，被她偏頭躲開：“我沒發(fā)燒。”

“那可是我哥送你的，你就這么拿去分掉？是不是吵架了？”

沈心姿不想答，湊過去看食盒里的菜：“正好餓了，給我?guī)Я耸裁春贸缘模俊?

從前她喜歡陸子川，哪怕花粉過敏，能收到他送的花，也歡歡喜喜地擺著。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人她都不要了，又何談花呢？

“對了，我哥剛醒，就在隔壁，你待會兒要不要去看看？”

沈心姿埋頭苦吃的動作一滯，緩慢地搖了搖頭。既然住在隔壁，想必傷勢不重。再說他有林茜照顧，估計沒工夫理會她。她又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我想明天出院。”她說。

陸子珊嘆口氣，猜想她這回是真生氣了，連待在她哥隔壁都不愿意。

第二天上午，助理幫忙辦好了出院手續(xù)。陸子珊幫她收拾行李。

臨走時路過陸聞禮的病房，房門關(guān)著，沈心姿透過那一小塊窗戶，看到林倩和陸子川正在聊天，對外面的情況毫無知覺。

“真的不打個招呼？”陸子珊看了比她這個當事人還生氣。

沈心姿挽住她的手安撫似的笑笑：“走吧，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