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大概是下過一場大雨，狹小的出租屋內，盆栽上的韭菜淡黃轉綠，暢快地吸吮露水。

“乖乖下班啦，來，喝碗粥暖暖身子。”

鐵碗碰撞木制長桌，桌旁一張折疊床，床上女生放下頭盔，發現桌面上那碗散發著清香薄荷粥和旁邊攥著手露出幾分無措的銀發老婦。

女生好看的眉眼緊了幾分。

她舀勺粥，狀若無睹般，吞下溫熱的一口，話家常一樣：

“奶奶，我今天去看看爺爺吧？”

奶奶聞言，一整天的苦悶憋不住地泄出，蒼老的身軀顫顫巍巍坐到折疊床上。

“乖乖，你曉得你為什么姓蕭不？”

蕭情沒回，只一味地吃著粥，老婦自顧自說下去。

“其實我們撿到你那天，你兜里有張紙條寫著蕭字，跑了好幾家派出所都沒聽說哪家姓蕭的丟了孩子，你那小臉小手大冬天的凍得發紅，我們看著也不忍心，就養了下來，這一養就是十幾年啊！你從小不愛打扮，就愛跟著我們撿罐頭瓶子，哪個小姑娘不愛美啊？奶奶都知道，你是為了我們家在賺錢呢！

以前你打那些兼職也沒攢幾個錢，還不是我們倆拖累了？你前兩年搞游戲發了大財，就迫不及待給我們租了個新房子，可近來老頭子一住院，你這人就沒停過，天天在游戲里泡，面色青黃的我看著也不好受，這你終于考上大學，我們倆也安心，你也長大了，不好讓我兩口子拖死！”

“我活這么大歲數也夠本了……”

蕭情聽得眼眶生疼，眼尾泛紅，忍不住打斷：

“奶奶，別說了。”

“唉……”

“是爺爺……爺爺怎么了？”

“你前幾天不是考上大學了嗎？學校學費重要的哩，他也七老八十了，一身毛病治不好的，我們倆商量著，你賺錢不容易啊！就把管子拔了，他昨天夜里就去見我婆婆去哩。”

老嫗說話的語氣平緩中夾雜著習以為常的哀傷，滿是褶皺的手掌撫上少女的頭發。

好啊……什么事都不跟我說，我都說了我很快就有錢了的……

我說過了我來賺錢養家，有什么事我能解決。

明明只是一場普通的肺炎而已。

以前爺爺經常進醫院啊，之前都安然無恙地出來了的。

為什么……

蕭情只覺得嘴里的粥讓人作嘔，左手泄憤似用力按住桌板，右手松開勺子拉上頭頂那雙老掌又無力的垂下。

時間仿佛凝滯一樣。

她眼角的淚水順著臉頰滴滴打落在地，嘴唇干澀地發不出一個音節。

老嫗的手撫著少女的頭頂，少女咬牙閉目，眼前浮現這個小家往日的尋常，淚水如決堤崩壞。

無聲抽泣良久。

她感覺有些倦怠，深吸一口氣，眼皮哭得犯困，情不自禁抱住奶奶，窩進奶奶的懷里，跟小時候那樣。

在經濟快速發展的2050年，仍有破爛吵鬧的舊小區。

出租屋外鄰居大媽打孩子打得哇哇叫，樓下廣場大早上傳來籃球嘭嘭聲，屋內為了一點錢要死要活的祖孫哭得跟雕塑一樣。

游戲外的世界和游戲內全然不同。

游戲開服第二天。

有錢靠錢，沒錢靠人脈。

多虧二道販子，有人通過倒買倒賣拿到了第一桶金，有人覺得花點一點點錢得了方便。

大多數人都在為了成為魔法師而奮斗。

魔法師考核出乎意料的簡單，考了二十多個基礎魔法和百來道常識題。

屠龍燒年已經成功晉升。

這些題這些實操對剛剛高中畢業正處于此生智力巔峰的她可謂手拿把掐。

常識誰不會？網絡小說都一個套路。

練習魔法很尷尬怎么辦？簡單幾十字的口訣跟敷衍式的動作躲在房間里練就得了！

又不是讓你練太極，出去室外嘿嘿哈呼。

老大不在家，二把手的她就是蕭字樓的天。

懶懶散散的三十多小弟一排排立在森林外圍，整齊劃一地喊“以火神之名，呼喚火焰的力量，燃燒罪惡的黑暗……”

一帆獨行只感覺腳趾頭都快摳出一座魔法城堡了。

“年年，為什么我感覺這樣好羞恥啊？”

她不自在地揪了揪屠龍燒年，屠龍燒年拿到魔法口訣的第一天就念了不知道多少遍。

屠龍燒年現在臉皮磨練得都能去建城墻。

只見她低聲吟唱著中二的咒語，雙手擺弄起玄乎的手勢，面前漸漸出現一團跳動的火焰。

她中指兀地向前一指。

那團火焰瞬間炸開，點燃森林外圍的幾片樹葉。

“我靠！牛逼！”

“年姐還是你年姐！”

“我感覺我做的也差不多啊，怎么我沒施展出焚火術啊？！”

“這灼燒感！嘶！是燙的！這游戲果然是真實的吧！等我把這個魔法記下來在現實里試試！”

屠龍燒年的示范給眾人打了一支強力安心劑，一時間，場面整得跟傳銷一樣咋咋呼呼。

屠龍燒年收回雙手，掌心還逗留著熱烈的滾燙般，順勢并住雙掌，往掌心哈氣。

不愧是我！

剛剛想讓他們收收心，游戲里的東西拿到現實怎么可能有用呢？就有人搶先吐槽！

“別想了，我早就試過了，在家嚷嚷半天念叨著游戲里的招式，半天沒放出一個屁來！我媽說我腦子瓦特還學小孩子奧特曼變身！”

隊伍里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叔型玩家抱怨，他是負責財務的，小組織里管錢愛錢那一咖。

就連id也有多財的寓意，直接就是大家耳熟能詳的網名錢多多。

“老錢都這么說了，那這魔法多半就沒戲了，還想著在游戲學會魔法，然后回現實稱王稱霸的！”

“也不用太沮喪，這個游戲的真實性就給我們很大驚喜了，你看趙瘸子，他前幾年不是被地震壓斷兩條腿，現在又拿一副健康的身體。”

被游戲造福的人不少，趙瘸子自從殘疾以后就只能在網絡上找一些用雙手賺錢的活計。

同樣是全息網游，《仙俠》給他的感覺很虛浮，只能活動在固定區域，行走就像是在夢里一樣不真切，要做什么姿勢還需要反復發出固定的腦電波。

玩著跟傀儡一樣。

但是《西幻大陸》不一樣！

他感覺他好像就是擁有了一具新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