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趙青云的聲音這時候傳了進來,“該服藥了。”
“趙大夫進來吧。”謝瀾收回發散的思緒,揚聲將人喚了進來,不等趙青云將藥碗奉上,顧南枝已經先行開了口,“正巧有一事想同趙大夫商議。”
趙青云聰慧機敏,這些年跟在他身側除了給他治病解毒,還沒少為他出謀劃策,顧南枝倒是很相信他的。
因此在提及顧南枝一事時,也沒有過多隱瞞,更是直言自己愿意讓顧南枝試試解毒。
趙青云沉默良久,才終于擠出一句話,“侯爺信那丫頭?”
謝瀾的回答很是無奈,“本侯沒有旁的法子了,陛下那邊已經有所懷疑,若是本侯中毒一事傳揚開來……”
他的話無須說完,趙青云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屬下明白,解毒的時候,屬下會跟隨侯爺一塊,謹防顧姑娘暗中下手。”
謝瀾微一頷首,擺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解毒的藥并不難尋,不到最后關頭,也無須用到嶺南的那方藥引,顧南枝擇了三日后作為第二次解毒的日子,此后每三日都得解毒一次,直至三個月期滿。
約定的日子很快到來。
顧南枝背著藥箱從謝瀾給她安排的院落走到謝瀾那,卻意外發現門口還守著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男人。
這人穿著不似謝瀾的侍衛,無緣無故攔在門口,顧南枝深覺有異,“先生哪位?”
顧南枝中毒之時趙青云見過她,她卻因為昏迷并未見過趙青云的模樣,不認得也是應當的。
趙青云神色疏離,只輕聲回應道,“在下不過是侯府清客。”
顧南枝皺了皺眉。
什么清客能擋在侯爺的房門口?
縱然是有事相求,難道不該是面向侯爺的房門么,怎么這人倒是跟個門神一樣杵在這?
只是她掛念著解毒一事,無暇跟趙青云周旋,只是朝他拱了拱手,“我找侯爺有事,若先生沒有要緊事的話還請晚些再來。”
顧南枝以為她這么說,識相的也該走遠些。
可趙青云不,不僅不挪動一下,還態度生硬,“姑娘要給侯爺解毒,在下得跟著進去。”
顧南枝顧不上問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女兒身,只下意識拒絕,“不成。”
“為何?”趙青云聲線清冷,垂眸看她的視線更是多了幾分審視。
笑話。
顧南枝暗暗罵道。
藥王谷的弟子都有自己的一套法子,無論是看診還是施針抓藥,手法都與其他藥師不同,藥王谷如今是她最后的退路,怎好隨意讓人發覺了她的身份。
這人不過是一介清客,竟然妄想窺探她解毒?
慢著,清客?
顧南枝忽然覺察出有什么不妥來。
一介清客是如何知道她要解毒的,又是如何知道謝瀾中毒的,連她是女兒身都知道,莫非此人竟是一直跟隨在謝瀾身邊的那位趙大夫?
“先生是趙青云?”雖是疑問句,顧南枝的語氣卻很是篤定。
“姑娘聰慧。”趙青云倒是沒有隱瞞,“姑娘既已知道在下的身份,就知道在下必得跟隨姑娘一同進去。”
“先生若是趙青云,就更不能進去了。”顧南枝嘴角揚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藥王谷的死對頭莫神醫,唯一的弟子便是趙青云。
藥王谷的本事連尋常人都不能知曉,何況是死對頭的弟子。
趙青云張了張口,剛想說話。
房門便從里頭被人打開,“趙大夫不會插手你解毒事宜,只是想確保本侯安全。”
看來他是想當這個和事佬。
顧南枝并不因此而退讓,“侯爺若是執意要讓趙大夫跟隨,那就恕我不能給侯爺解毒了,侯爺可以另尋高明。”
她作勢要背著藥箱就走,果然不過兩步,身后已經傳來謝瀾果決的聲音,“隨本侯進來!”
他無須多言,顧南枝轉身的時候趙青云已經快步離開。
謝瀾自己褪去衣衫趴在床上,還不忘了出言奚落她,“顧姑娘真同你父親一般,性子倔得很。”
顧南枝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懶得給他,顧自打開藥箱,“這同家父沒有關系。我有自己的原則,還請侯爺海涵。”
態度溫和,算是給她剛剛不給面子的行為賠不是。
謝瀾的心情果然好了些,輕哼了一身,倒是沒再說什么。
后背很快傳來細細密密的痛意,是顧南枝在施針。
另有藥草香氣縈繞在他鼻尖,是顧南枝用煮過的藥草正蒸騰著他的后背。
雖然暫時感覺不到體內不適有任何緩解,可在藥草的蒸騰下,謝瀾倒是覺得舒服了不少,連攤開的四肢都松軟了些,“姑娘好手段。”
顧南枝沒有搭理他。
她要一直舉著裹著藥草的布包在謝瀾后背上方緩緩移動,一點一點均勻蒸騰到他的整個后背。
這些藥草性溫,加熱之后能使藥效更快發散出來,持續一段時間之后,便可使謝瀾郁結在體內的毒慢慢散開。
說起來好似很容易,可做起來卻很難。
她的手舉了半個時辰有余,早就僵硬麻木,全靠咬牙死撐著。
細細密密的汗水布滿了顧南枝的額頭。
謝瀾已經舒服得打了個小盹。
房內的寂靜卻在這時被外頭突兀的響聲打破,“誰敢攔著我!今日見不到侯爺,本姑娘死不罷休!”
嬌媚的聲音并不難辨認。
是相府小姐楚湘湘。
謝瀾從睡夢中驚醒,一睜眼便是滿目的肅殺。
倒是顧南枝速度極快地丟開了藥草布包,又一一拔去了謝瀾背后的針。
她原意是讓謝瀾出去見人,想法子趕走楚湘湘,再回來接著診治,正好她可以歇一會緩緩手上是酸痛,謝瀾也能瞞住中毒一事。
沒想到謝瀾竟在最后一根針拔出的時候猛地攬住她的腰身將她往床榻上帶。
長腿一踢,便將顧南枝的藥箱踢到床底下。
他又迅速往空中揚了一把粉末。
房門被推開的時候,顧南枝還能瞥見那粉末在涌入的陽光底下飛揚。
刺鼻的香氣瞬間掩蓋了屋內的滿室藥箱,隨之而來的,是楚湘湘的失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