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冰原的黎明靜悄悄
- 學者赫洛的奇幻游學事件簿
- 默然徒花
- 3009字
- 2024-12-21 07:00:00
最終,年長的那位女仆也放棄了勸說。赫洛看著珂賽特的眼神,猜想這位女主人也在懷疑小麗莎的真實目的。
這位小女仆除去格外受死去的安塞姆寵幸,以及格外愛哼些小曲以外,平素里并沒有給人留下太深的印象。更何況,以她的能力,沒人相信她能做到讓休本夫人的尸體突然出現的可怕行徑。
但珂賽特還是目送著她們分別行禮,離開。
“好了,現在來說說我的規劃吧。”珂賽特的目光在仆役們的去向停留了許久,這才重新向會客廳里的眾人說道:
“明天一早,我們會給他們留下足夠的物資。然后,我們就出發前往下一個休整點:暖河部落。
“中途我們需要渡過一條沒有橋的不凍河,依照雪裔們的方式,我們需要依靠滑索與吊具渡河。考慮到每個人的身材重量不一,因此我們提前給各位準備了吊具——至于二位先生,從身材來看,我想安塞姆與伊爾瑪的吊具,你們也可以使用。呆會兒阿卡會把吊具分發給每個人,屆時,麻煩各位在阿卡的協助下提前試戴一下。”
隨著她頷首示意,阿卡沉默著離開了會客廳。
“我也說幾句吧。”赫洛一邊說著,一邊從手提箱里取出那些用于占卜的木條。雖然他并不是不信任一位前薩滿,但事態特殊,他總得保證自己的雇主的安全。眼下他能做的事也不多,既然眾人都決定了離開莊園,那么關于休本夫人之死的調查自然也要擱置了。
不過管他的呢,他樂得少一件事。
“這些是受北地信仰的四十九靈母祝福過的屬相簽。雖然不敢說一定有用,但如果真有邪祟,它們肯定比任何武器都厲害。”說著,赫洛逐一挑選著木條分發給眾人。
貝緹娜和艾勒看著手中木條那曾經令人恐懼的熒光,此刻反而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收入懷中。
哈羅德則干脆地拒絕了赫洛的好意。
我還不稀罕給你呢。赫洛在心里對他啐了一口,面上若無其事地走向仆役房,給三位仆役也分發了屬相簽。
最后,他返回會客廳,仔細挑選了一支屬相簽交給珂賽特。
恰巧,阿卡也抱著一堆吊具回來了。赫洛看了一眼自己分發到的吊具,銀光閃閃的鋼鐵安全扣牢牢地咬合著結實的厚皮革與堅韌的織帶。艾斯庫爾則是好奇地試圖比一比是他的力量大還是吊具的承受力強,所幸被赫洛及時阻止了。
很快,尋寶者們各自親身驗證了那些吊具的堅固。赫洛注意到,哈羅德一直陰沉沉地環視著他們身上的吊具,若有所思。
隨后,這個選擇留下的暴躁賭徒趁著所有人都忙于準備明天一早的旅程,離席返回了二樓的房間。
“既然都沒有問題,那么……雖然發生了許多事,但考慮到我們已經決定離開,我建議各位趁著還有時間,保持充足的休息。”見眾人一一試戴完畢,珂賽特又一次發揮了她的威信。
最后一個回房的貝緹娜看上去似乎還有些躊躇,女孩兒扶著樓梯,回望了赫洛一眼,但最終還是沉默著返回了自己的房間。
不過在阿卡回到他那間仆役房前,赫洛叫住了他。
“我能參觀一下你的房間嗎,阿卡先生?”他搓著手,客客氣氣地征詢這位雪裔的意見。
阿卡打量了他許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這間仆役房與三名仆役居住的那間并無什么不同。逼仄的空間,窗戶外的鐵格子,幾張上下式的床,老舊的儲物柜。熊熊燃燒的壁爐里架了一只仆役房專用的大熱水壺,水汽淼淼。阿卡信手拿起儲物柜上的一筒看起來很有些年頭的茶葉,搖了搖,向赫洛投來詢問的眼神,似乎在邀請他坐下來喝一杯茶。
沒有發覺任何異樣,赫洛也并不想嘗嘗那看起來就不可能好喝的茶,連忙擺了擺手,笑著退了出去。
很快,偌大的會客廳里又只剩下了赫洛與艾斯庫爾。
“老師,你不是說過自己不會法術嗎?”巨龍見沒了礙事的人,回想起剛才的事件,這才好奇地詢問:“你在那個房間門口做了什么?”
“的確不會。我的體質和超凡絕緣——意味著所有需要施法者本人調動的法術、灰律、儀式等等,我都辦不成。”赫洛對此并未感到難堪,畢竟這已經是連他的好友希絲緹娜都懶得攻擊的軟肋。“不過有些事不一定非要依靠源能或神威才能做成,而法術里也有一些只要依靠知識與材料就能起效的實用法術。”
“在處理安塞姆的遺體時,你應該見過了。雖然我們說,人死后是沒有靈魂這種東西的,但混沌意識會開始逸散,而尸體也會在理術的層面上發生腐敗,最終沉降,回到循環之中。
“因此,我才在他的雙眼、鼻孔、嘴巴、雙耳里填上錫粉。在神秘學里,作為‘原初七數’的‘七種金屬’里最好搞到的一種,這東西對源能很不敏感,可以有效防止什么亂七八糟的源能引起的起尸鬼等現象的發生。
“至于正六邊形的白紙,是用來模擬‘完人’的東西。還記得嗎?在古甘尼契文字里,‘6’是代表人的數字。因此,這些紙可以吸引那些亂七八糟的混沌意識附著在上面,而不是讓尸體爬起來吱哇亂叫,或者大喊神愛世人。順便一提,雖然還有效果更好的方法,但鑒于我沒錢,只能選擇折中有效的方案。”
“哦。”艾斯庫爾若有所悟,“所以那個房間門口的也是類似的原理?”
“沒錯。當時情況緊急,而且尸體顯然被凍硬了,錫粉在那種溫度下會變質的。所以只有在她的房門口弄個擴大版的安息儀式,用錫粉在地上畫七邊形,以替代人的七處孔洞。”
“明白了。這下以后殺了人就會處理了。”艾斯庫爾恍然大悟。“那個想要問你事情的人類呢?她到底抽到了什么?”
“不要把這些知識用到奇怪的地方上,好嗎?”赫洛白了他一眼,然后解釋道:“我說那些話其實是騙她的。因為靈母占卜揭露的是她的潛意識,因此無論她怎么想,占卜的結果都會指向她本人隱藏起來的事。雖然這么做有些不道德,但我的確想印證一些事情;
“‘河流’,‘神秘’,‘祈求’,總結為一句話的話,那就是……”
赫洛看了看四下無人,這才湊近了艾斯庫爾告訴他:
“她根本就不是貝緹娜·塔恩巴赫。”
……
在大擺鐘鳴響了七下后,窗外的風雪聲已經渺不可聞。雖然已至黎明時分,但距離熹微的輝光照拂北陸大地尚有一段時間。
眾人已經陸陸續續來到了會客廳里齊聚。那名男仆和上了年紀的女仆又在勸說執意留下的小女仆麗莎,但她只是默默地坐著,并不說話;哈羅德·諾普不知為何與阿卡發生了爭執,在一個角落里憤怒地推搡了他一把;雪裔漢子全然沒有還擊,只是默默地盯著哈羅德,眼神里看不出半點情緒。
“阿卡,別管他。”珂賽特招呼了一聲,雪裔漢子整了整身上的毛皮,重新回到了女主人的身后。
“你給我小心點,別讓我逮著,薅了你的頭發!”哈羅德還不示弱,像惡犬般對著阿卡狺狺狂吠,在眾人聽來格外刺耳。
“對了,學者先生……”珂賽特又轉向在一邊不斷灌著茶水,沒精打采的學者。她猶疑了一會,還是開口道:“現在……可以進娛樂室了嗎?我想看看休本夫人的信物。”
赫洛這才想起來,昨晚的后半夜,他全然把再仔細調查一番休本夫人的尸體這件事給忘了。暗自懊惱了一番,他還是站起身來,在艾斯庫爾的攙扶下走到了娛樂室門口。
錫粉已經被門縫里透進來的風吹散,而墻上與門上的白紙沒有洇染出半點奇怪的色彩。這證明整個下半夜過去,既沒有什么特別的法術生效,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混沌意識鉆了進來。
“沒問題。看來邪祟應該的確暫時離開了。”他點點頭,擰開了娛樂室的門。
窗邊,結了一層冰的床依舊在那兒。
但床上是空的。
一陣砭骨的寒意如同電流般波動著,緩慢地弓行著,在靜悄悄的黎明中爬進了赫洛的身體里。他愣了一會兒,快步上前。
床上也并非什么也沒有,一只正六邊形的黑曜石信物沉睡著。似乎感應到了人們驚恐的目光般,地平線那頭亮起了骯臟的橙黃色,如同在黑暗的子宮中沐浴著羊水,即將呱呱墜地的惡意的嬰兒。
而在那黑曜石上,也泛起了一絲微光,仿佛某種未知的存在睜開了迷蒙的睡眼。
“消……消失了?”珂賽特終于忍不住失聲高呼:“邪……邪祟!”
唯有窗外成群的冷杉,與更遠處古老的冰原,以靜默予以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