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夢洋的身體開始不住地顫抖,手中的步槍愈發難以舉穩,她望著百莫玄那副緊蹙眉頭的神情,只感到內心的希望徹底崩塌,萬念俱灰。
“你,你沒事吧?”百莫玄緩緩地伸出手,試圖將那不停顫動的槍口輕輕壓下。
忽然,王夢洋猛地再次舉起槍,眼角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顆顆滑落,“你騙我!你是不是騙我?!”
這人瘋了,這是百莫玄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
他口中原本想說的話也瞬間被噎了回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唯恐再刺激到她。
“那個,美女,你先冷靜一下,我們馬上就要往外走了,等我們出去了,你也冷靜下來了,我再好好跟你講,行嗎?”
王夢洋緊咬貝齒,鼻頭急劇擴張,似即將噴發的火山,呼吸急促無比。
她嘴角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那顫抖的弧線宛如風中殘燭,脆弱到了極點。
最終,她的隱忍與克制全然崩潰,再也無法遏制情緒的洪流,放聲痛哭。
那哭聲恰似杜鵑啼血,無盡的委屈、不甘和絕望都隨淚水奔涌宣泄。
“你騙我!你騙我!”
王夢洋幾近癲狂的聲音響徹車廂,百莫玄緩緩轉過了頭,與奈奇對視一眼,兩人皆不由得地嘆息一聲。
“你騙我?!?
王夢洋的聲音逐漸微弱,她緩緩抱起雙膝,將頭深深地埋了進去,就那般無助地蜷縮在后排的座位之上。
車外,月輪漸盈,清輝似潺潺流水,澄澈又透著絲絲苦寒,月光覆蓋在廣袤大地之上,卻終究無法照亮王夢洋心底的幽深。
月光透過車窗,輕柔地觸碰著她蜷縮的身軀,不僅沒有帶來絲毫溫暖,反倒更增添了幾分孤寂與凄涼。
那輪明月似乎也在為她嗟嘆,銀白的光芒皆被浸染了憂傷的色彩,全然知曉她內心所承受的苦楚絕望。
“兄弟們,快到了。”奈奇拿起對講機,壓低聲開口。
這一路上,王夢洋一直在哭,到了此刻更是如同呆傻了一般,只是木然地望著窗外。
“好嘞!知道了。”
申豐的回應傳來,他與張栗栗倒是相當興奮,他們未曾接觸王夢洋,此時內心滿是行動成功的激動。
終于,鐵絲網再度出現,那紅色的被罩在車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醒目。
他們稍稍降低了車速,在土坡上緩緩行駛出去。
離開訓練基地,他們片刻未停,打算趁著時間尚早繼續前行一段。
如今的他們已無法進行人員輪換,所以只能趁著還不困倦,盡可能多行駛一些路程。
兩個小時過后,他們再度踏入了戈壁,此時時間已接近 10點。
兄弟幾人尋了一處平坦之地,將車子一前一后穩穩地停了下來。
“走吧,你也下車吃點東西吧。”百莫玄回頭望向王夢洋,她依舊是那般失神呆滯,緩緩地搖了搖頭,緘默不語。
“?。 ?
“那好吧,你要是餓了就下來?!?
“兄弟,扶我一下。”
百莫玄又將目光投向奈奇,此刻沒了先前的驚嚇,身子卻又開始綿軟無力了。
下方,兄弟幾人剛一聚首,張栗栗便緊蹙眉頭。
“那個叫王夢瑤的呢?”
“哎,人家不肯下來,一會再說吧,我先去把鍋架上?!?
奈奇邊說著邊朝重卡的后廂走去,“還有啊,人家叫王夢洋?!?
“這到底怎么回事?”張栗栗又把目光投向百莫玄,滿臉茫然,不是她說需要幫助的嗎?結果連車都不下,這算什么意思?
“別提了,也是個命苦之人吶!”
百莫玄深深嘆息一聲,開始向張栗栗講述起他們的遭遇。
盡管交流不多,但百莫玄通過王夢洋的狀態,已經多少猜出了她為何會這般激動。
隨著百莫玄將事情經過與自己的推測道出,張栗栗這才微微點頭,看來情況并非自己原先所想的那樣。
當然,王夢洋用槍指著奈奇與自己的事情,百莫玄并未提及,否則申豐那小子指不定會做出啥過激的事來。
夜幕星河,月下篝火,茫茫戈壁之上,兩輛重卡的輪廓像是這荒蕪中的山巒。
微風拂過,似歲月的幽嘆,輕擾過這片寂靜。
沙礫在輕風的蠱惑下,跳躍著、碰撞著,在卡車上奏響一曲夜音。
車內,王夢洋靜靜地望著車窗外的兄弟幾人,心中滿是無盡的苦楚。
她出身于大山深處,家庭條件極為艱苦。
可她生來就有一股倔強的要強勁兒,后來得益于國家的扶持,她終于走出了大山,得以在大城市的高校就讀。
上大學期間,王夢洋省吃儉用,從不與他人攀比。
然而,命運似乎總愛捉弄苦命人。
她的父親在一次下地勞作時,突發腦溢血,那時的治療費用僅需三萬多元,可即便如此,對她的家庭而言,仍是難以承受的重擔。
幸運的是,王夢洋有一位善良的導員,得知此事后,毫不猶豫地替她交了這筆錢。
王夢洋感激涕零,無以為報,將這份恩情深深地銘記在心中,一心想著盡快把錢還給導員。
此后,她利用課余時間外出打工,從不喊苦叫累。
但兼職的收入實在微薄,她不僅要解決自己的溫飽,還要補貼家用,實在難以攢下錢。
一次偶然的機緣,她們大學有位學長返校繼續學業,據說這位學長曾是一名退伍軍人,而且退伍費頗為豐厚。
而這,也在她的心里埋下了一顆當兵的種子。
“鐺鐺”
“我能進來嗎?”
這時,張栗栗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平淡得聽不出任何情緒。
王夢洋沉默著,伸手將拉手拉開,輕輕將車門打開一道狹窄的縫隙。
“吱呀”
伴隨著車門被緩緩拉開,張栗栗拿著一桶熱氣騰騰的泡面坐了進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王夢洋,只見她留著一頭利落干練的短發,在車頂柔和燈光的映照下,那精致的五官被清晰地勾勒出來,顯得格外明艷動人。
她身著一件軍綠色的 T恤,下身是一條迷彩長褲,將她姣好的身材完美地襯托出來。
“吃點東西吧?!?
張栗栗說著,把泡面遞了過去,目光卻時不時地瞟向她懷里的槍。
“謝謝,我現在不餓?!?
王夢洋的聲音略顯沙啞,鼻音格外沉重,盡管語氣還算平靜,卻依舊能清晰地聽出大哭過的痕跡。
“小莫跟我說了,說你很不愿意接受整個世界都變了的事實,能跟我聊聊怎么回事嗎?要是有什么難處,我們哥幾個能幫的盡量幫?!?
“這世界,真的都變成這副樣子了嗎?”
“對?!?
沒有絲毫鋪墊,不帶任何情緒,張栗栗依舊那般面無表情地開口,僅一個字,卻重若千鈞。
“你還有什么想知道的嗎?”
聽著張栗栗的問題,王夢洋沒有開口,而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擔心家人?”
“嗯。”
“你家是哪里的?”
“理安。”
“嗯,好地方,有山有水?!?
“呵,山是大山,水是大河,想走出去都難?!?
“你是有預感家人都死了嗎?”
“你!”
王夢洋猛地抬頭,怒目圓睜,她根本想不到這人會說出這種話。
“我說的不對嗎?”
張栗栗并沒有理會她的憤怒,而是繼續問道,
“你如果不是有這種預感,又怎么會這樣,正常情況下,不是應該馬上跑回家里嗎?”
“你給我出去!”
王夢洋怒不可遏地指著車外,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連聲音都帶著幾分顫抖。
“這是我們辛苦找來的車,該出去的不是你嗎?”
“你!你!”
王夢洋怒火中燒,眼前這人簡直就是個冷血的人渣!
她瞬間便要舉槍,然而張栗栗的動作更快,就在她剛剛舉槍的剎那間,他手中的泡面已然扔到了王夢洋身上。
緊接著,他一手托起槍口,向后猛力一拽,步槍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他搶了過去。
盡管王夢洋拼命拉扯,奈何他們的力量差距懸殊,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槍被奪走,而她此時也恍然大悟,這人就是沖著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