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一次性但卻重復使用了三天的口罩帽子，身穿滿是被黑筆劃傷和東一塊西一塊紅油的白大褂的柳看牙，同時彎著沒剩多少的脖頸和一圈兩圈三圈四圈......的腰給患者在口內干起了一個不愉快的裝修。

“啊啊啊！！！戳死我了！你在干什么啊，粘個托槽，快一個小時了，我一會約了朋友去玩呢，有這么難嗎！你該不是實習生吧！”

此時的柳看牙被口罩遮住的大臉，像是快要煮開的自來水，燙紅了柳看牙的臉，溢出的水浸濕了下巴那幾根稀疏的小胡子，馬上就要沸騰，頭頂的帽子如同熱氣球般鼓了起來，頭發燃燒了起來，火焰是柱狀的，隨著柳看牙的呼吸起起伏伏。

柳看牙感覺到自己的整個頭都是熱熱的，意識仿佛出現了斷片，像是喝醉了，對患者哼起了錯錯錯，是我的錯......

“停停停！閉嘴！哎！你這人神經病啊！你們領導呢！我要找領導！”患者張開那冰冷的深淵巨口，里面整整齊齊的插著28顆歪七扭八的牙齒，這些牙齒身上都穿著金屬的鎧甲，鎧甲的中間有條縫，這些牙齒對著柳看牙發射了28支鋒利的冰箭。

柳看牙頭上的熱氣球瞬間被那些歪七扭八的牙齒射出的冰箭戳出密密麻麻的孔洞，熱氣球的氣都涌了出來，涌出的都是冷氣，臉上的熱水瞬間結冰，稀疏的小胡子也受冷空氣的影響，直立了起來，此時柳看牙張開了嘴，準備接住從患者口內發射出來的牙齒冰箭。

柳看牙用冷的發抖的雙唇說：“領導今天不在單位，您的托槽已經粘完最后一個了，現在準備給您上絲了。”柳看牙的兩個眼黑突然間往鼻梁中間匯聚，變成了斗雞眼，射出一道光透過了那些牙齒身上的金屬鎧甲中間的那條縫，從中看到了這些牙齒正在撲通撲通跳動著的心臟。

此時，柳看牙右手拿起了工作臺上的托槽開鎖器，這開鎖器的尖端被斗雞眼射出的光擦出了滾燙的火花，變成了一把火槍，往那些金屬鎧甲的縫中刺去，那28顆歪七扭八的牙齒身上的鎧甲都被火槍刺穿了中縫，那跳動的冰冷的心臟也暴露在柳看牙的眼中，柳看牙看準了時機，拿起只有0.012mm細的鎳鈦金屬絲，這根金屬絲像是煉鐵爐里燒紅后的緊箍咒，將那28顆牙齒的心臟緊緊的纏住，連成一個整體，冰冷的牙齒心臟被金屬絲上燒紅的高溫融化。

“好了，約一個月時間來復診吧。”柳看牙脫下手套，甩了甩手上的汗，喘了口粗氣，對患者說。

“恩，阿~，行吧，今天就這樣吧，他媽的算我倒霉，碰上你這個小伙子，給我約下個月初你們院長的時間。”患者捂著嘴說。

“院長時間不好確定，現在一個月只來兩天，到時候微信聯系您吧。”柳看牙無奈的說。

此時患者那剛上完絲的牙齒，開始出現了緊繃的感覺，這些牙齒的心臟開始升溫，溫度蔓延至下丘腦，破壞了患者的體溫控制中心，溫度一時半會無法冷卻。

聽完柳看牙的這句話，這個患者踩著風火輪躥出了診室。

柳看牙終于松了一口氣，脫下濕透了的帽子和口罩，這次沒有留下來，重重的砸向醫療垃圾桶內。

時間在疲憊的操忙中飛過，已是下午兩點鐘，柳看牙的雙拳一刻不停的揮舞著拔牙鉗和持針器，咕嚕咕嚕，那幾圈把子肉圍成的肚皮很快要凹陷下去。

柳看牙換上便裝，從醫院的后門小心翼翼的邁了出去，因為已經過了飯點，怕被領導發現，習慣性的走后門出了醫院。

這時的柳看牙聞到空氣中的車流味道，發現怎么聞都是香香的，柳看牙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外界的汽車尾氣，正在快要陶醉的時候，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醒了過來。

晃晃悠悠，柳看牙走上了天橋，從天橋往下看，雜亂無章的兩輪和四輪在互相賽跑。

毫無疑問，四輪總是贏，有的時候，兩輪會找準機會，不甘一直這么輸，等四輪們擠在一起互相殘殺的時候，兩輪會從這些四輪留出的縫隙中偷偷溜走。

下午兩點半的微風擺動著柳看牙凌亂的頭發，一撮一撮的自然卷微微顫抖著，微風越吹越大，一片片密密麻麻的頭屑朝著昏暗的天空飄去。

十分鐘，柳看牙急忙的吃完了午餐，一臉輕松的走進藏在地下的花鳥魚蟲市場，下樓第一家則是映入眼簾的花卉，滿地整整齊齊的多肉異口同聲喊著口號：老板好！老板買我！我好養活價格實惠，您值得擁有！一朵朵百合在大口大口喝著花瓶中的香水，不時還偷偷瞄一眼走過的人客，一旁的高貴的紅玫瑰說道：來客人了，你少喝點香水，別嗆著客人。”

“阿，對不起，高貴的紅玫瑰主管，我應該少喝點的，但是多肉們的聲音太響了，我沒有那么大的嗓門，不得不多喝點香水去吸引客人。”

紅玫瑰說：行了！下次注意點量啊，好好干，干不好也有其它的花替你。”

柳看牙并沒有理會這些花兒，只覺自己是個鄉巴佬，跟花這種東西一點也沾不上邊，多看兩眼都覺得自己冒充城里人了，只好偷偷聞著花香。

花店的旁邊竟是個廁所，柳看牙吃飽了撐著的肚子也因自己囫圇吞棗的習慣，運作不良，開始泄氣了，看著眼前的廁所，就像望梅止渴一樣，尾氣一個接一個的飄向身后的花店，柳看牙捂著排氣管半蹲著進了廁所。

卸完稀糊金湯后的柳看牙，比剛才精神了不少，繼續往市場深處走去。

地下一層基本上都是魚店，冷血爬行動物，蛐蛐還有一些老頭愛盤的手串。

柳看牙來到魚區，身旁馬上被五彩斑斕的魚缸包圍，空氣中彌漫著海邊的腥氣，那些魚缸里五顏六色的魚每天都要擠在小小的牢房里里重復的游上無數遍，絕大多數的魚都不知疲倦，一直游......直到游到這缸里的水換了又換，魚友熟了又生，生了又熟。也許有那么幾條，停泊在茫茫魚海中，呆滯著目光，從魚來魚往的夾縫中眺望魚缸外的人來人往。

也許是魚的顏色太過絢麗，柳看牙實在是有點審美疲勞，又去到小蜥蜴，小蛇，小青蛙，小王八的專場，這些是色調和性格都挺違和的冷血動物。

小蜥蜴伸出個小頭對著玻璃保持沉默，柳看牙很好奇它會不會眨眼，于是和小蜥蜴對上了眼......果然小蜥蜴的眼神從未動過，里頭裝著的是無盡的黑洞。

對到柳看牙的視線模糊，眼前的小蜥蜴就像黑白電視里的黑白條般，上下左右的移動，不一會，小蜥蜴長出了另一只頭，這只頭和原來的頭一模一樣，唯獨不一樣的是那裝滿星星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對柳看牙拋媚眼，看的出來這只頭的性格不屬于冷血的，是屬于吃草的那一類。

而出賣他們的老板是一只巨型變色龍，他的肚子是一成不變的金色，比柳看牙的肚子都要大兩倍之多，下方的肚臍眼是銅錢的形狀，從肚臍眼里冒出來人客的時候，他變成可愛的黃色并吐著舌頭進行交談，叮叮~支付寶到賬的時候他變成了貪欲的深紫色伸出舌頭數著流水賬。

只覺很是膈應，柳看牙已經沒有興致走完地下一層的每家店，準備去地下二層看個究竟。

通向地下二層的樓梯，溫度逐漸變暖，空氣也變得惡臭，柳看牙下意識的戴上了口罩，但是沒有半點用處，這層全是賣活物的。

兔子荷蘭豬住一家，但是兔子沒想和荷蘭豬平起平坐。荷蘭豬努力的模仿兔子的習慣，吃著兔子吃的提摩西草和干糧，拉的屎也要和兔子一樣。但是荷蘭豬那招牌的警報聲暴露了它的身份，每當店家喂食的時候，總是會把吃的送到兔子嘴邊，那群荷蘭豬這時就會發出“五一五一五一”的叫聲，好像受盡了委屈與不公。

這里的貓狗平時都不會叫，好像平時都沒什么人來這看貓狗，所以這些貓狗已經習慣了常駐，就像干了十年的老員工，或是自愿吃著牢飯的囚人，他們知道靠努力真不是個辦法，選擇了接受，柳看牙無論怎么去挑逗，這些員工也都是彬彬有禮的。

柳看牙想起自己下午約的患者已經到了五分鐘了，大步流星的跑出了這家花鳥魚蟲。

汗水在臉上流淌，柳看牙又開始揮舞著手里的持針器和拔牙鉗子，一刻也沒有停歇，水也沒喝一口，柳看牙一直憋著尿，直到膀胱里的尿液都從柳看牙的腳到頭頂還有皮膚蒸發和流出。

一直到早上六點，張佳佳用一張冷水毛巾，“啪”的一聲，叫醒了全身是汗的柳看牙，說道：趕緊起床！水已經燒好了，去！十分鐘給我洗完出門上班。

迷迷糊糊的柳看牙，晃了晃腦袋，好像感覺自己從未下班。披著一年未剪還未吹干的濕長發匆忙趕到醫院，接著繼續在最沒有風景的嘴里搞著一天的裝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