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朝堂之上。

九公主變成了九皇子，還帶回了當年陸揚將軍的長女陸曦。

皇帝還要林觀海親自做主審官，重新審理當年陸將軍通敵叛國之事。

最重要的是，皇帝在朝堂上宣布，九皇子暫居東宮。

滿朝嘩然。

四皇子江曜面色比大海還沉，麗妃的父親霍大人更是直接撐不住，暈倒了。

江暄站在一旁，面色不變，只袖子里的拳頭暗自攥緊。

連一向自詡要時刻保持士大夫風范的顧相顧明都繃不住了，回到府中，狠狠把白玉筆洗甩到地上。

“胡鬧，都是胡鬧！”

白玉碎裂，滿地零落。

老爺子氣都喘不勻了，靠在太師椅上，胸口激烈起伏。

小廝見狀，連忙端了杯溫茶，給他順順。

“老爺，太醫說過您不能激動的！”

“哼，”顧老爺子端起茶喝了一口，“給我把文嘉和叫過來。”

顧明心情稍微平復下來的時候，文嘉和到了。

他環顧四周，小心地把門窗關好。

上來就開口了：“老師，這件事太荒唐了！”

“陛下，陛下是怎么想的？？？”

“你問我，我也想知道。”顧明深深嘆了口氣。

文嘉和觀察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開口：“老師，您又是怎么想的？畢竟九公……九殿下是您的親外孫。”

顧明瞪了他一眼：“親爹都不行！這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秉性驕橫，比四殿下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個富貴公主還能妝點門面，可是要當太子，要君臨天下，他沒這個能力！”

“您可小聲點。”

“哼，他怎么不直接殺了我算了，禍害了我兩個女兒還不夠，還想讓我遺臭萬年……”

老爺子說著說著又激動了，文嘉和連忙上前給他順順氣。

文嘉和嘆了口氣，有些不解：“四殿下對著太子之位虎視眈眈，幾乎以為是囊中之物了。陛下若有意保護昭陽殿下，完全可以等咱們和四殿下相斗個你死我活時再跳出來，屆時可坐收漁翁之利。”

老爺子皺眉：“我也覺得這樣很奇怪，不像是陛下會做出的決定，這其中，或許是有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如此一來，倒是對我們有好處，”文嘉和眼睛放光，“情勢反轉，咱們可以在一旁看四殿下和九殿下相爭。”

“四殿下可不是和九殿下斗法，是和陛下。”

“不論是誰，總會有所消耗。”

顧明又品了口茶：“七殿下的意思也是暗中蓄力，靜觀其變。”

文嘉和點點頭。

他正要從房間離開，老爺子叫住了他。

顧明嘆了口氣，從桌上拿出幅畫卷遞給文嘉和，“看看吧。”

文嘉和拉開卷軸一看，正是自己失蹤大半月的夫人。

“這不是、這不是溪遠嗎？”

“看來我還沒老眼昏花，”顧明頓了頓，下面的這句話讓文嘉和瞪大了眼睛，“她就是陸曦。”

“……”

“是賢妃娘娘給的消息嗎？”

顧明點頭：“昨日青荷差人送來的。”

“她現在在宮里？”

“是的，”老爺子眨眨眼睛，“你不是養了滿院俊美書童，還在乎一個女人？”

“我們是相敬如賓嘛。”

老爺子又看了他一眼，半晌，冷笑道：“你不是要同七殿下搶女人，就是同九殿下，你這小子膽子可真大。”

“九殿下又是……？”

老爺子瞪了他一眼：“你腦子生銹了？她都同昭陽一起住東宮里了，皇帝又要大張旗鼓地給她家翻案，可不就是要給她換個出身，好配得上昭陽嗎？”

老爺子猜得八九不離十。

彼時，林溪遠正坐在東宮的湖心亭里，有一搭沒一搭地喂錦鯉。

重重宮墻，將她困在此處。

朝堂的事情傳到后宮，林溪遠亦聽說了皇帝要為陸家翻案的事情。

但是一想到要嫁給江昭陽，她心情便有些復雜。

她不喜歡江昭陽。

一是因為他年紀小，今年才十六，二是因為她偏好脾性溫和之人。

說起來也是她賺了，以婚嫁換取家族榮耀回歸。

她按了按自己發痛的額角，站起身，準備回去啃個肘子再思考下一步。

便聽到一道陰柔男聲在岸邊響起：“陸姑娘，陛下有請。”

陛下？

林溪遠有些緊張：“需要更衣嗎？”

“無妨，姑娘這般便可以。”

林溪遠點點頭，跟在李芳身后，一路端謹，心中打鼓。

殿中丹香繚繞，林溪遠跟在李芳身后規矩行禮。

“免禮吧，”大殿上方傳來一道雄渾低沉的男聲，“抬起頭來，給朕看看到底什么樣的女人，把朕的孩子迷得神魂顛倒？”

林溪遠抬起頭來，正對上慶元帝的目光。

慶元帝約莫五十多歲的年紀，蓄著長須，面色略有些蒼白，形容威嚴，仍可看出幾分年輕時的俊美，像……遲暮的雄獅。

這目光似有千鈞重，沉沉壓下來。

林溪遠心中亦有畏懼，但想到父親在世時，曾多次教導她為人要不卑不亢，所以平靜站在原地，經受慶元帝的掃視。

良久，只聽皇帝“哼”了聲，道：“似是故人歸啊。”

隨后，簾幕落下。

李芳忙領著她行禮告退。

走出宮外，林溪遠心有不解，到底是開口問道：“公公，陛下所言這故人，是指小女子的父親嗎？”

李芳對著這位江昭陽的心上人，倒也并不多作隱瞞：“姑娘家中，還有其他人在朝中當差？”

“小女子知道了，多謝公公指點。”

“陛下既答應為陸家翻案，姑娘便把心放到肚子里，”李芳頓了頓，“只望姑娘記著，盡心盡力，侍奉好九殿下。”

“自當如此。”

那廂林溪遠走后，慶元帝究竟壓不住心中怒火，把桌上案牘掃落在地。

一旁侍奉的小太監連忙奉上丹藥，慶元帝服食了一顆，心中方才緩了幾分。

李芳回到天乾宮時，便見這位帝王正癡癡地看著一幅美人圖，時不時用手指細細摩挲。

不用看便知，是那位已故的凌妃娘娘。

李芳湊近了些，方聽到帝王的喃喃自語。

“你喜歡陸揚，你的兒子，喜歡陸揚的女兒，究竟是天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