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暄收回目光，兀自喝了杯酒。

太子并不知其中感情糾葛，目光掃過江暄、沈喬、文嘉和、林溪遠、崔鈺和張石，舉杯道：“諸位皆是有功之臣，待我回京后，定會為諸位一一求取封賞。”

在座之人也紛紛響應太子，舉杯邀明月，一飲而盡。

林溪遠忽然道：“太子，妾不求封賞，只想向太子求一株藥材。”

“哦，什么藥材？你說。”

“十二年前西域緹蘭一族進貢的玉羅花。”

江曄皺眉：“要那花做什么？”

林溪遠露出羞澀神情：“玉羅花有美容養顏之功效，傳聞能讓人重新煥發青春美貌……”

江曄笑了一下：“夫人正值青春美貌時，依孤之見，根本無需什么玉羅花。況且父皇賞賜給母后的那朵，已被母后用掉了。夫人再想想別的賞賜。”

“原來如此，多謝殿下。”

酒酣耳熱，一派盡興。

文嘉和趁機道：“青州內匪患多，究其原因是耕地少、天災多，又兼賦稅重，加之官員剝削，天時地理不可改，不過可暫免或者減少賦稅，給百姓一段時間以休養生息。”

沈喬也道：“青州吏治混亂，官員貪墨橫行，亦需整頓。”

江曄點點頭：“李青山的家不是抄了嗎？聽說家底甚是豐厚，先用他家財補貼百姓，也算用之于民了。至于其他官員，若‘慷慨解囊’，暫不追究，若拒不上繳，便不用客氣了。”

“至于青州刺史的事務，先由張石暫代處理。”

張石急忙謝恩。

第二日，青州內便張貼滿告示，言明將于明日午時之際，在云臺縣菜市口，斬首主要匪徒頭領示眾，普通匪徒若積極同官府合作，提供殘余匪徒線索，可免除罪過，并鼓勵百姓舉報藏匿匪徒，提供有效線索者可得賞錢或糧食。

一時間，青州內熱鬧非凡，百姓們積極檢舉，很快便把殘黨一網打盡。

深植青州十余年的匪患一朝清除，江曄準備三日后便啟程回皇都。

究竟窮山惡水之地，林溪遠也很是想念皇都的溫柔與繁華。

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即將啟程的前一天晚上，青州內又是電閃雷鳴、暴雨如注。

道道紫電劈過，庭院內枝葉落了滿地，燈籠飄搖，池塘里養的錦鯉都躲到了荷葉下面。

林溪遠站在檐下，望著風雨交加之景，心頭一時發慌：“咱們明兒個還能按時出發嗎？”

文嘉和看著這天氣，亦有些擔憂，嘆了口氣：“不知道。”

“不好啦，不好啦！”

院外忽然傳來急切的聲音。

林溪遠待不住，索性抽了傘跑出去一探究竟。

只見探子騎馬直奔太子住處，已然渾身濕透，但一路上無人敢攔。

林溪遠叫住路過的暗衛十一：“十一，發生什么事情了？”

“青江干流潰堤。”

雷鳴轟然而下，雨水激烈地打在傘上，似要把傘骨壓斷了。

林溪遠在原地怔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匆匆往回跑去。

“文嘉和，青江潰堤，青江潰堤了！”

文嘉和手中茶盞沒拿穩，碎了一地。

“哪里潰堤了？大晚上的，可別嚇唬人。”

青江發源于雪山，是青州鏡內水流量最大的一條江，甚至青州本身名字，便是根據這條江起的。

可以說，青江是青州的母親河，但這母親，卻并不一直溫柔。

青江上分段建有三座大型堤壩，年年維護，即使無良如李青山，在這件事上也是兢兢業業。

往年時有潰堤事件，但都是在支流，主干三座大壩巍然屹立。

而今年……

林溪遠道：“是青江干流，不是支流。”

文嘉和邊說邊換衣服：“走，現在就去見太子。”

林溪遠跟著他飛奔過去。

這會兒正是三更，太子院內廳堂中，卻站滿了人。

江曄坐于中央，眉頭緊皺。

沈喬道：“已叫人去尋那些個水官來了。”

“潰堤情況如何？”

“三座中，靠近上游的兩座大壩已完全被沖垮，只剩最后一座大壩支撐，現在看來，被沖垮只是時間問題。”

崔鈺道：“莫非是那李青山也貪了這里的銀兩不成？”

文嘉和道：“現下并非探究潰堤原因的時機，得想法子救下青州九縣百姓。”

崔鈺按了按發痛的額角，很快便下決心道：“我現在帶兵去堵。”

沈喬皺眉思索：“堵是要堵的，只是如此大的水流量，光堵不行，得有地方泄洪才行。”

江曄捏住眉心：“水官怎么還沒到？”

“到了，到了。”

門口響起十一的聲音。

她一手一個，旁邊侍從亦是一手一個，揪著水官衣領子，把人往里一扔。

四個水官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讓他們坐下。”侍從推來四張椅子。

水官不敢起身。

江曄怒道：“孤要你們坐便坐！”

“孤只問你們，青州潰堤，如何補救？”江曄目光壓下來，“若回答不出，先把你們幾個扔進去堵水，就從左邊開始。”

左邊水官抖抖索索開口了：“下官以為，可向鄰州泄洪。”

“鄰州？”

一旁江暄也皺眉了。

青州鄰州是云華州，因著地勢平緩，故更加繁華，人口也比青州密集多了。

文嘉和道：“虧你說得出來，十一，把這人扔進雨里，讓他好生清醒一番。”

第二個水官開口了，聲音比第一個沉穩了許多：“下官以為，向云華州泄洪是萬萬不可的。只能暫使洪水改道，只淹其中兩到三個縣，以保全剩下大部分人。”

第三個水官也道：“下官以為王兄言之有理，青江還有最后一道堤壩，只能趁著其尚在，盡快轉移泄洪縣百姓到其他縣里，犧牲小部分以保全大多數。”

剩下那個水官補充道：“可以選清河、清水、清石三縣泄洪。”

“最后一道堤壩還能支持多久？”

“估計不到六個時辰。”

房間里寂靜了一剎那。

隨后響起了江曄的聲音。

“崔鈺、沈喬、文嘉和，你們三個帶兵現在就出發去這三清縣，想盡辦法轉移百姓，小七、張石，你們隨孤去江岸邊。”

林溪遠隨著文嘉和急急出了門。

方走到院門口，文嘉和握著她的手，鄭重道：“溪遠，我需要你去跟著七殿下，保護好他。”

雷電閃過，庭院內榆樹轟然倒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