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底下一種商賈并王大人都震驚了，林溪遠也睜大了眼睛，江暄更是愣在原地。

他揉揉眼睛，仔細盯著顧昭昭，或者說江昭陽，看了許久，方才辨認出妹妹的輪廓。

實在是妝容太濃了，十五歲女孩畫得像二十歲。

林溪遠站在江暄身旁，小聲蛐蛐：“真是你妹妹？”

江暄點頭：“是的，而且她沒認出我。”

“性別都改了，面容也不同，認得出就怪了。”

王雷猶不信，繼續掙扎：“空口白牙的，誰相信你是公主？我還說自己是太子呢！”

昭陽從懷里掏出塊金牌，舉到王雷面前晃了晃：“你看清楚了，見金牌如見父皇。這回可不是削頭發那么簡單了，今日本公主便替天行道，殺了你這狗賊！”

她攥緊手中長劍，正要上前時，林溪遠一把攔住她。

“殿下，此人雖萬死不足抵罪，究竟是朝廷命官，還需交到州里去審理。”王雷眼中閃過一道光亮，林溪遠繼續道，“況且他在此地經營多年，想必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不如讓他供述罪過，簽字畫押，屆時也可將其家產盡數收歸朝廷、還用于百姓民生。”

昭陽不甘心：“看他活著本公主就惡心！”

王雷額頭上冷汗如雨了。

林溪遠正色道：“殿下，您是天下人的公主，受著萬民供養，凡事自然該想著黎民百姓。一個商人，死不足惜，可若一時沖動殺了這朝廷官員，再有同黨反咬您一口，到時便百口莫辯了。”

昭陽眼中不甘漸漸散去，咬了咬下唇，到底是點點頭。

林溪遠對著王雷笑了一下，遞給他一張紙：“好好把罪行寫清楚，說不準公主殿下高興了，就放你一馬。”

半柱香工夫，第一版本新鮮出爐，林溪遠拿過來一看，盡是避重就輕，當場就撕碎了。

“月娘，我來問，你來寫。”

江暄點點頭，方要坐到林溪遠身邊來，就被昭陽瞪了一眼。

他不知自己何處惹到了這個妹妹，照舊行事。

結果在落座前，被擠走了：“你坐到那里去記。”

昭陽還不忘陰陽道：“這女子夭夭喬喬，看著就不像個良家女子，說不準早被那老爺……”

“公主慎言。”到底還是個小丫頭，很多事情不懂，林溪遠認真道，“這些女子都是受害者，包括他，不可對受害者指指點點。”

昭陽癟了癟嘴：“好吧，我聽你的。”

江暄這下看懂了，有些哭笑不得。

他這被寵壞了的妹妹，不會看上女扮男裝的林溪遠了吧？

江暄心里不知怎么的，驀地一酸，決定等處置了王雷一干人后，便聯系官員火速將昭陽送回宮。

這小丫頭肯定是偷跑出來的，否則身旁必有皇帝親衛保護，必不會使她淪落這番境地。

林溪遠足足審了一個時辰，罪狀洋洋灑灑寫了三大張紙，最后逐一簽字畫押，同犯商賈和受害女子的口供也一一收集畫押，最后仔細封口，交由昭陽保管。

昭陽眨巴大眼睛：“為什么給我？”

林溪遠也眨巴眼睛：“公主美麗善良，必會為這些可憐女子討一個公道的，對嗎？”

昭陽臉頰忽然紅了紅，最后堅定地點點頭。

宴席中尚有許多菜未動筷子，林溪遠索性把這些女子都召集在大廳中一起吃飯。

自己則捧著碗火腿炒飯坐在甲板上，邊看月亮邊吃。

不知何時，身邊多了一個人。

是昭陽公主。

少女的眼眸亮晶晶，蝴蝶點翠流蘇簪子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清淡香氣縈繞。

“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昭陽猛地探出頭來，“咦？你的胡子沒了。”

因著假胡子吃飯太不方便了，還得專門洗胡子，所以林溪遠吃飯時，特地摘了下來。

昭陽笑著湊近看她：“哥哥還是沒有胡子俊秀！”

林溪遠摸摸下巴：“有眼光。”

“你的名字叫什么，還沒告訴我呢——”

林溪遠笑了一下，摸摸她腦袋：“你想聽真名還是假名？”

“自然是真名了。”

“那我告訴你，”林溪遠看著她，小小聲，“我的真名叫陸曦，晨曦的曦。”

十歲是個分水嶺，十歲前她是陸曦，爹是將軍，娘是積雪谷的大夫，十歲后家破人亡，她隨著母親一同進了相府。

從此后，世上再無陸曦，只有林溪遠。

言及此，頗有幾分惆悵。

昭陽親親熱熱抱住她手臂，臉頰枕在她肩膀上。

“曦哥哥，你接下來往哪里走？”

雖說扮作男裝，林溪遠心里還是女子，所以和女子相處的界限，她有時會忘記。

比如她現在任昭陽靠著，也沒推開，也沒表示男女授受不親。

下面往哪里走？

林溪遠思索著，自然是找到她那名義上的夫君，和太子帶領的剿匪大軍匯合。

她會答應江暄來營救這些女子，也有將這艘大船收歸己用的打算。

小舟飄啊飄，猴年馬月才能到。

不過這個不能告訴公主。

“估計明日便可到云嶺渡口，到時便把這些女子放下船去，分些盤纏，讓她們早日歸家。”

“然后呢？”

“繼續往前。”

“我想同你一起出游。”

“我可不是出去玩的。”林溪遠笑了一下，“這樣吧，我把你送到云州城，云州刺史府便在那里，倒時候也可請刺史派兵護送你回宮。”

昭陽悶悶不樂：“好不容易才出來，我不想回宮。”

“離云州城還要好幾日呢，公主可在船上好好休息，賞賞沿途風光。”

“嗯，我聽曦哥哥的。”

昭陽嘴上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