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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一線生機

大理寺天牢之內,油燈昏黃,寒氣逼人。顧昀緊緊攥著那張寫滿關鍵信息的紙條,心中波瀾起伏。李墨軒此舉,無疑是在暗中向他,也向沈如織伸出了援手。無論其真實目的為何,這份情報的價值都無可估量。

戶部賬冊,這指向了鄭從義貪腐的直接證據鏈。朔方副將王輔的異動,則可能成為瓦解李懷光勢力的突破口。而這一切,都與太子東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顧昀深知,這些信息對沈如織而言,如同雪中送炭。她若能掌握這些線索,便能在接下來的博弈中占據更多主動。但問題是,如何才能將這封密信安全地送出這戒備森嚴的天牢?

他環顧四周,冰冷的石壁,堅固的鐵欄,還有門外時刻巡邏的獄卒。尋常的傳遞方式絕無可能。他曾試圖通過打點獄卒傳遞消息,但鄭從義早已下令,嚴禁任何人與顧昀私下接觸,更遑論傳遞書信。

時間緊迫,鄭從義隨時可能再次提審,一旦這紙條被發現,后果不堪設想。

顧昀的目光落在了那幾塊李墨軒送來的糕點上。糕點是京城有名的“桂花祥云酥”,香氣撲鼻。他忽然心生一計。

次日,是例行的送飯時間。一名面生的年輕獄卒提著食盒走了進來,將粗陋的飯菜放在顧昀面前。

顧昀看著那獄卒,忽然開口道:“這位小哥,看你面生得很,是新來的吧?”

那年輕獄卒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小的是剛從外地調來的,昨日才當值。”

顧昀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兩塊尚還完好的“桂花祥云酥”,遞了過去:“初來乍到,想必諸多不慣。這兩塊糕點,是我一位朋友送來的,味道尚可,你若不嫌棄,便拿去嘗嘗鮮吧。也算……交個朋友。”

那年輕獄卒見顧昀并無階下囚的頹喪,反而氣度從容,言語溫和,又見那糕點確實精致誘人,不似凡品,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好感。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糕點:“多……多謝顧大人賞賜。”

顧昀笑道:“區區薄禮,何足掛齒。只是,顧某身陷囹圄,行動不便。我那位朋友,家住城南青柳巷沈府,姓沈,閨名如織。她近日身體微恙,我心中頗為掛念。不知小哥可否在下值之后,替我跑一趟,將這兩塊糕點……不,還是將這兩塊糕點連同我的一句口信,送與沈姑娘?只說,‘桂香依舊,故人安好,勿念。另,前日所贈之‘秋思’曲譜,其中幾處指法,尚需推敲,改日再議。’便可。顧某在此,感激不盡。”

他故意將口信說得含糊不清,又提及“曲譜”、“指法”等看似風雅之事,便是為了降低獄卒的警惕。而那“秋思曲譜,指法推敲”,正是他與沈如織之間一個隱晦的暗號,暗示有重要信息需要她仔細解讀。

那年輕獄卒本就對顧昀印象不差,又得了糕點的好處,聽聞只是送個口信和糕點,并非什么違禁之事,便爽快地答應下來:“顧大人放心,此事包在小人身上。待小人下值,定將大人的心意和口信送到沈姑娘府上。”

顧昀心中暗松一口氣,他知道,這第一步棋,算是走對了。他將那張寫有密信的紙條,用極細的絲線,巧妙地纏繞在一小塊桂花糕的底部,再用另一塊糕點覆蓋住,從外表看,與尋常糕點并無二致。他相信,以沈如織的聰慧,定能發現其中的玄機。

傍晚時分,年輕獄卒果然依約來到了城南青柳巷沈府。小桃見是獄卒前來,心中一緊,待問明來意,得知是顧大人托他送來糕點和口信,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將他引入偏廳奉茶,自己則立刻去向沈如織稟報。

沈如織聽聞顧昀從獄中托人送來糕點和口信,心中立刻警覺起來。她知道顧昀絕非無的放矢之人,這看似尋常的舉動背后,定有深意。

她來到偏廳,見了那年輕獄卒,聽他轉述了顧昀的口信,目光在那兩塊“桂花祥云酥”上停留了片刻,隨即微笑道:“有勞小哥了。顧大人一番心意,如織心領。這點碎銀,不成敬意,還望小哥收下,權當是今日的茶水錢。”

她取出一小錠銀子遞給獄卒,獄卒推辭不過,只得收下,千恩萬謝地離去了。

待獄卒走后,沈如織立刻將那兩塊糕點拿回書房,屏退左右,仔仔細細地檢查起來。

果然,在其中一塊糕點的底部,她發現了一根幾乎與桂花糕融為一體的細微絲線。她小心翼翼地解開絲線,一張被折疊得極小的紙條赫然出現在眼前!

展開紙條,看到上面那熟悉的、遒勁有力的字跡,以及那寥寥數語卻信息量巨大的內容,沈如織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

“戶部賬冊……朔方副將王輔……太子東宮……”

這些線索,如同黑夜中的燈塔,瞬間為她指明了方向!

“好一個顧昀!竟能在如此險境之下,還能想到這般巧妙的傳遞消息之法!”沈如織心中暗贊,對顧昀的智謀與膽識更多了幾分敬佩。

她立刻將紙條上的內容牢牢記在心中,然后將紙條投入燈火之中,焚燒殆盡,不留絲毫痕跡。

“桂香依舊,故人安好,勿念。”這是顧昀在報平安。

“‘秋思’曲譜,其中幾處指法,尚需推敲,改日再議。”這“秋思曲譜”,指的便是那張密信。而“指法推敲”,則是暗示她需要仔細分析其中的線索,并盡快采取行動。

沈如織在書房內來回踱步,腦中飛快地運轉著。

戶部,乃是朝廷財政中樞,若鄭從義的貪腐證據果真藏于其中,一旦拿到,便足以將其徹底扳倒,甚至……順藤摸瓜,牽扯出更大的魚!只是,戶部防衛森嚴,賬冊更是機密,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拿到證據?

朔方副將王輔,既然“似有異動”,便說明此人或許可以爭取。若能策反此人,拿到李懷光與太子東宮勾結的實證,那對太子一黨而言,無疑是致命一擊!江山行那邊派去靈州的人手,或許可以從此人身上打開突破口。

她立刻提筆,以柳家秘傳的“梅花密碼”,給江山行寫了一封加急密信,將王輔之事告知于他,讓他改變策略,重點從此人入手。

至于戶部那邊……沈如織蹙起了眉頭。她深知,以自己目前在京城的勢力,想要潛入戶部竊取賬冊,無異于癡人說夢。此事,或許還需要借助外力。

她想到了李墨軒。他今日冒險傳遞消息,已是表明了某種態度。他信國公府的勢力,在朝中盤根錯節,若肯出手相助,或許能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獲。只是,她與李墨軒的關系尚不明朗,過分依賴他,是否會引火燒身?

她又想到了永平侯府的周瑾。此人看似玩世不恭,實則心思深沉,且永平侯府在軍中頗有影響力。若能通過他,探查到一些關于朔方軍內部的消息,或是……在必要的時候,利用永平侯府的力量對李懷光形成某種牽制,也未嘗不是一步好棋。但周瑾的目的同樣難以捉摸,與他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

沈如織感到一陣頭痛。京城的棋局,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復雜。每一步都充滿了算計與兇險。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際,小桃忽然從外面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小姐!不好了!宮里……宮里來人了!”

沈如織心中一凜:“宮里?是何人?所為何事?”

小桃喘著氣道:“是……是皇后娘娘宮中的一位掌事嬤嬤,說是……說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特來……特來宣小姐您明日入宮,覲見皇后娘娘!”

皇后召見?!

沈如織的瞳孔猛地一縮。在這個節骨眼上,皇后突然召見自己,究竟是福是禍?是單純的對“錦瑟”的才華與繡藝感興趣,還是……因為顧昀一案,以及背后太子東宮的勢力,想要對自己進行敲打與試探?

這突如其來的宮中傳召,如同一道驚雷,再次打亂了沈如織的部署。

她知道,這一趟皇宮之行,恐怕是兇多吉少。但懿旨已下,她又豈能抗旨不遵?

長安的夜,愈發深沉。而等待著沈如織的,將是更加波譎云詭的宮闈風云。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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