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清楚了悲涼的意味,外面是歡天喜地慶賀他和別人孩子的生辰,自己卻要在這里靜靜獨坐。
“小……娘娘……”琴娘還是有些不習(xí)慣,她看著木想容在這深宮之中一天天沉默下去,雙眼之中漸漸現(xiàn)出迷離,也唯有在見到那個羸弱憂郁的帝王之時,眼中才能有其他的神采出現(xiàn),雖是復(fù)雜幾許有著愛有著怨有著愁,但卻真真實實的是一抹亮色,那是姑爺再深的情,再真的寵都無可比擬的。
木想容一怔,強(qiáng)自打起了精神,知道琴娘是為自己擔(dān)心,她才要開口說話,卻忽然間聽聞“砰”的一聲巨響,兩人俱是驚愕萬分的轉(zhuǎn)身看去,卻見著蕭翌晨神色凄惶的站在已被踢開的房門口,衣襟之上淌著些許的酒漬,哪還有以往那翩然如玉的公子形象,他濃眉緊緊皺起,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糾結(jié)。
“翌……翌晨……”木想容怔怔站起身,身子卻猛然間被一陣大力拉入一個溫暖泛著酒氣的懷抱,那樣的味道,刺激的她喉間難受,一陣惡心之感極力泛起。
“想容你有沒有事?他們說你病了,他們說……”蕭翌晨緊緊的抱著她,忽然撐開她少許,雙眼一寸一寸的自她額際,自她眉間掃過,他看著她有些憔悴的容顏,心疼的不禁伸手撫了上去,“想容……”
“翌晨,我沒事……”木想容微微想要掙開他的懷抱,不知是為了什么,是為了那個人嗎,從來蕭翌晨都將她護(hù)的很好,愛的很深,然而,她終究是會負(fù)了他,她剛想說些安慰的話,卻猛然間嘔了起來,污了兩人的衣衫。
蕭翌晨驚駭莫名的看著她猛一下推開自己,沖到角落里對著盂干嘔起來,眼中那殘留的一絲亮色也漸漸黯淡下去,原來不是病了,不是病了,是懷孕了,她和那個人,和谷悠思有了孩子……蕭翌晨雙眼的神采在瞬間被抽離,他踉踉蹌蹌著向房門口走去,琴娘見著這復(fù)雜尷尬的一面,不由急得跺腳,“姑爺,你這衣服都臟了,還怎么出去見人?。俊?
木想容耳中聽的琴娘嗔聲怨怪,面上騰的一下子已是紅遍,她尷尬的轉(zhuǎn)過頭來,果真見著蕭翌晨衣衫之上斑斑點點都是自己吐上去的東西,不由怔怔的移開了眼,恍然間想起這里有一件采衣坊上次要送與谷悠思試穿的外袍,不由急道,“琴娘,那里有一件外袍,你拿來替翌晨換上?!?
“是?!鼻倌镄÷晳?yīng)道,進(jìn)入內(nèi)間之時瞥見木想容胸前亦是染上了點點污漬,不由小聲勸道,“娘娘,您的衣服也臟了,還是隨奴婢進(jìn)去換一身吧?!?
呆在外面與他無語兩相對終究只能令人心情更加悲郁,木想容點了點頭,隨著琴娘進(jìn)去心不在焉的換著衣衫,猛然間聽的門外發(fā)出一聲古怪的聲響,連腰帶也未來得及纏,她便匆匆走了出去。
“琴娘,發(fā)生什么事了?”木想容輕聲問道,才一出現(xiàn),一雙清冷眸子便直直撞入一雙憂郁深情混雜著怒火的眼眸之中,谷悠思喝了酒的臉,終于是多了些紅暈,他冷冷的看著她從內(nèi)間出來,衣衫不整的模樣,而早自跪倒在地的琴娘驚恐的瑟瑟發(fā)著抖,蕭翌晨卻是披著一件系了一半的外袍,神色悵惘,這一切,都讓他心火難熄,“原來這就是你不想去的因由?”谷悠思嗤笑著笑的雙眼更加的陰郁,蒼白臉上紅的,像是能滴落血來,“原來你是要在這里,私會別的男人?”
他憂傷哀戚的眼眸叫她一下子只是怔愣的看著他,眼中的清冷不再,臉上的淡漠抗拒亦是在這一剎那消失無蹤;最后,竟是他含著怒的臉龐突兀的貼著她的臉龐,帶著惱恨顫抖著的手指一寸寸撫上了她傾城絕色的如玉容顏之際也只是怔怔的看他。
“一個個的,都是這么衣衫不整,朕的想容,你們在干什么?”谷悠思將頭輕輕靠在她的肩上,不叫人看見他眼底驟然滑落的淚水,“為什么,這么久了,你還是,不肯叫朕走進(jìn)你的心,為什么,這么久以來,你都看不到朕對你的癡……”
然而木想容只是緩緩閉上了雙眼,幾乎是同一時刻,兩人眼中緩緩滑落淚來,她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個男人的哀戚和憤怒,只是在他看不見的角落里,唇角乍然綻放開一抹這么久來真心一笑,燦爛凄美的不可方物。
“皇上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琴娘急得在地上直起身子,大叫起來,“姑爺,不蕭爺你說句話啊,不是這樣的,不是皇上想的那樣的……不是的啊……”蕭翌晨卻似是無神般的怔怔的看著那兩個相擁的身子,唇上綻開一抹虛無凄楚的笑意。
“皇后娘娘駕到……”猛然間一聲太監(jiān)的尖聲通傳,卻只能讓這屋子里的琴娘更加的驚恐。
“奴婢參見皇后娘娘!”琴娘慌忙俯身行禮。鄭婉郁看著這一屋子的人,失神的失神,痛苦驚惶的驚惶,而那相擁著的兩個人,還是叫她的心中一痛,“你起來吧?!彼睦镆咽乔Н彴倏椎沃?,面上卻還要維持著皇后的威儀,她的視線從身為自己妹夫的蕭翌晨身上瞥過,眼見他衣衫不整神情落寞,心中不由閃過一抹不安。
鄭婉郁收斂起心中的猜疑,緊走幾步到了谷悠思身后,微微躬了躬身強(qiáng)笑道,“臣妾參見皇上,慶生宴也差不多要結(jié)束了,皇上是不是應(yīng)該……”她微低下身去,正好見著木想容臉上的一滴淚緩緩滑落,瞧的她一陣惘然偏帶著心中的一絲疼惜,這如今寵冠后宮的容妃,心中是不是亦帶著常人難以言說的苦楚,她本就是心善之人,只這一瞬,便已對木想容心中起了憐惜。
谷悠思慢慢的撐開木想容的身子,再也不看她一眼,轉(zhuǎn)身便走,木想容看著他的腳步有些錯亂,背影有些落寞,身形踉蹌,眉目之間那傾城的笑容還未盡數(shù)抹去,可他卻再沒有回頭,你可知,想容的心中,其實早已有了一個你……馬車?yán)?,在想容將手輕放入了你的掌心時起,就已然注定,我與你這本不該有的癡纏,你讓我心內(nèi)的桐花悄悄綻放少許,你讓我臉上的笑甘愿為你綻放,難道就不肯回頭,靜靜的看一眼……若你遠(yuǎn)去,你叫我的心落何處?凄清長夜,誰來為我吻落滿腮的淚?我貪戀的那一點依賴那一點愛,要誰來給?我為你不視身份,掙棄自由,不要了眸中的清冷淡漠,卻依然抵不住你所謂的眼見為實么?
鄭婉郁怔怔的瞧著她眼中的凄楚哀婉及那一抹凄傷到了絕美的笑意,踉蹌著后退了幾步,她忽然轉(zhuǎn)頭對著琴娘道,“好好照顧你家主子。”便叫人扶持了神色復(fù)雜的蕭翌晨,逃也似的離去。
“小姐……”琴娘狠狠一把抱住了木想容的身子,嗚咽著落下淚來,失神的兩人,均是沒有發(fā)現(xiàn)窗外那一閃而過的黑影。
“你可都看清楚了?”劉媛已將谷溟森哄的睡下,她這次沒有將白芷支使開去,顯然已有要叫她知曉的打算。
“是,一切都按照娘娘預(yù)料的進(jìn)行,皇后果真是怕那些大臣不高興,去了想容閣請皇上過去,那里的一切,她想必也很是好奇?!鄙谧庸е?jǐn)?shù)牡拖骂^回道,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另外大人要奴才向娘娘帶些話。”
“哥哥?他要你帶什么話?”劉媛有些奇道,白芷在一旁對著他們說的越聽越是訝然,卻一直忍住沒有開口。
“大人的意思,是要娘娘凡事不要太過,那一個人,畢竟還是皇上,還有娘娘,也要為大皇子好好考慮一下?!鄙谧赢吂М吘吹幕氐溃徊还軇㈡略絹碓匠恋哪樕?。
“本宮知道了,你先走吧?!眲㈡履樕兞藬?shù)變,終于冷聲開口,哨子小心的告退,只一瞬,便消失無蹤。
“你是不是很奇怪,本宮所說的一些話?”劉媛冷笑著開口,不等白芷有所回答,她的臉色已是愈加的寒,“那個女人,本宮一定要叫她生不如死?!?
這宮中第二日,對于眾人莫大的話題,仍舊是那個寵冠后宮的容妃,然而往日對她的嫉妒現(xiàn)在卻只換成深深的驚疑,誰也不知道盛寵正濃,皇上幾乎夜夜留宿想容閣的容妃,為何會在昨晚有了例外,昨晚,皇上是在二皇子母妃何妃那里歇息,而皇上本在固定的時間便會去想容閣瞧一瞧,在第二日時辰到了亦是沒有去。眾人以為這只是一個例外,卻不料此后的數(shù)十天,情況竟然都是這般,谷悠思竟然再未踏入想容閣一步。
宮中之人,向來不乏見風(fēng)使舵落井下石之輩,此刻見木想容盛寵不再,均是一個個昧著良心克扣想容閣的物資,若是平日里她們省吃儉用定然能度過去,可如今木想容身懷有孕,靠這些定然不夠,琴娘每每氣不過都被她強(qiáng)行拉了住,她有自己的驕傲,亦是有自己的自尊,她不想要他因為孩子而重新踏足想容閣。這期間,也只有皇后有時會賞下些物資來,而宮中的何御醫(yī)亦算是有些相熟,兩人過的才不至于太過凄慘。
然而一個月過去,谷悠思那里亦是沒有動靜,縱然木想容懇求何遠(yuǎn)不要告知谷悠思自己懷孕之事,但是天氣越來越冷,沒有足夠的補(bǔ)給過冬,沒有藥材安胎,終究是對她腹中的孩子無益,而木想容的身子終究是越來越的虛弱。何遠(yuǎn)深思熟慮之后,還是跪在了般若居,向谷悠思稟報木想容懷有龍種的消息。
谷悠思錯愕之下,已是愣在了金座之上,面上悵惘歡喜哀傷不住的交替著閃過。